他伤口的牵扯,楚修辰也未曾轻哼出一声。
儿时他便跟在身为帝师的堂兄楚修礼近旁教养管束,严其忠臣,亲而信之,苟能严之,国乃可谋。这些典籍警句他心知肚明,自然无论到了何时何地,他都秉持着世俗里那最受人景仰称赞的高风亮节,为人所尊。
可他却也知晓,自己心中仍有难平之事。正是姜知妤。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对于那些过往,又是如何演化至今。
他,全都知道。
他如今大概所有的举措,在姜知妤的眼中,都像一场笑话。
他究竟该如何陈述?似乎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楚修辰将外衫披上,正准备熄烛就寝,而门此刻却又被两只纤手推开。
原来是姜知妤折回来将这掺着血的水端走。
“殿下,你当真不必——”
“没事。”姜知妤语气轻快,将盘托在身前。
她只不过想着,这盆还是向好心的老板娘借来的,若是再不归还,或许人家便要捉襟见肘了。
一旁的楚修辰憋了一晚,此刻不知是从何处积攒出的勇气,全部随着起伏的胸口说出,声如置于空谷般清晰。
“殿下……你可相信人有前世今生。”
姜知妤抬脚走了两步后才堪堪停下,偏过头看着楚修辰的脸,眼神微眯,“嗯?”
“倘若我说……”
“倘若,”姜知妤戏谑般顿首笑了笑,“倘若我与你有前世今生,那必定是一番虐缘。”
楚修辰说到一半的话被姜知妤截了去,语调仍旧延在喉间。
姜知妤笑了笑,“像楚将军这般凉薄之人,前一世又怎会与我有联系,若是有,恐怕也只有债,没有缘。”
姜知妤眼底的笑意随着跃动的烛火愈发缱绻,黑得犹如两颗打磨过的黑曜石。
这话倒是她的真心话,前一世注定的结局,她所见的也都是事实。
姜知妤的声音有几分发沉,“楚修辰,你为何突然怎么问?如若我不是公主呢?你这话又会说与谁听?”
无论他是真心或是假意,都无关痛痒。
“楚修辰,我且最后问你一次,如若本公主想向你索取什么,你会雍容大度地给我吗?”
她将矛头又抛给了楚修辰。
无论是谁,以姜知妤如今身份地位,大概都是会应允的吧?
不过心里乐不乐意便不知道了。
“——自然甘愿,我……臣说出便不会作悔。”
楚修辰的声音清沉有声,只是微抿的薄唇却勉力压了压。
姜知妤将架在左腰的盆换了一个位置,脊背挺直了些,两眼的光缓缓亮起,“好啊,若是我想要,你的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