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上钉钉的皇后人选就站在眼前,但我心里却一阵茫然,并没有如释重负的喜悦,到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看什么呢你,写祈福单子了。”梁宴注意到我长久停留的目光,抬手揽了下我的肩,嘴角挂着笑,语气里却带着点凉意:“让我看看,是不是哪家的小美人太过惊艳,竟然能入得了宰辅大人的眼。”
“出神而已。”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都注意着梁宴,我实在不好直接把梁宴搭在我肩头的手拂下去,只好往旁边退了一步,去拿写祈福签用的纸。
梁宴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手中的纸说道:“皇家祭祀一向最灵验,宰辅大人可要诚心点,说不定得真龙庇佑,所愿能实现。”
“我与皇家可是血海深仇,化不开的那种。我还指望他保佑我?”我嗤笑一声,挑着眉仰起头,在梁宴耳边轻声说:“陛下与我不过半斤八两,一个踏着父兄尸骸登上皇位的人,你还指望祖宗先辈庇佑你吗?陛下,该诚心祈祷的不是臣,而是您啊。你还是祈祷别被厉鬼缠身,英年早逝的好。”
梁宴借着衣袖的掩挡捏住我的腕骨,手下用着力,嘴角噙着冷笑:“我从不信鬼神,也从不祷告。”
我挣开梁宴的手一看,腕上果然青紫了一块。懒得再搭理他,转身抬笔去写求福的内容。
梁宴站在我身后不近不远的位置,只能看见我落笔的手,却瞧不见纸上的内容。他看了会,突然问我:“你求什么愿?”
我腕疼的落笔不稳,心里正烦,闻言气冲冲地道:“求你精尽人亡,早登极乐!”
梁宴在我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我敢保证,他那笑里没有一丝一点愉悦的意思。因为下一秒,他就站到我身侧,朝我的腰间狠捏了一把。
我疼的浑身一激灵,没想到他大庭广众之下还这么大胆,只来得及把刚写好的福签折进手心里。
梁宴揣着手站在旁边,没有一点作恶的不好意思,他冷冷地朝我看过来,指尖捏着张签文冲我扬了扬,笑道:“看来我跟宰辅大人真是心有灵犀,我求的也是……”
梁宴低下头来,看上去像英明的君主有什么事要跟忠诚的臣子交代一样。
只有我知道,梁宴在我鬓旁耳语:“我求的也是,祝沈卿……早入地狱。”
我捏着签文的手一紧,没再看梁宴,退回臣子的队伍里去。
谁也不知道,那祈福的黄纸上我只写了八个大字:
——“海晏清平,天下安宁。”
衣冠冢
“陛下回来了吗?”
我飘落下来静静地看着萧嫣。
她嫁入宫前曾揪着帕子一脸期许的问我:“沈大人,我真的能入宫吗?阿爹说我的名字犯了陛下名讳,是没有资格进宫的。您真的能让我进宫吗?”
“陛下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我温和的对她笑,向她承诺:“您会成为中宫皇后。”
时隔多年。
萧嫣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怯怯生生偷瞄梁宴的小姑娘,我也不再是那个温和的愿意对她笑的沈大人。我们之间隔着仇恨、怨嫉,隔着她新婚之夜梁宴的不辞而别和突然来访,隔着这深宫之内她不见天日的哭泣以及我对她深深的愧疚,如今还隔着生与死。
梁宴实在狠毒。
他不仅折辱我,还成功让我得罪了中宫皇后和骁骑将军一家。而我秉持着我那仅剩的一点点良心,千挑万选了一个爱梁宴的,也毁了人家一生。
我叹了口气,听见一旁的宫女回答她:“陛下先前是回来了,但奴婢方才听苏公公说,陛下用了盏热茶就又走了,独身一人不知去了哪里。”
“呵,他还能去哪里,”萧嫣冷哼一声,豆蔻的指甲搭在婢女的胳膊上。她那双眼里全然没了对梁宴的喜爱与少时的活泼,只剩下一汪平静的毫无波澜的眼眸,说话的时候流露出些许讥讽:“无非又是守着那座什么都没有的衣冠冢去了。活着的时候没见他对人有多好,如今人死了,他倒是好像比谁都难过似的,惺惺作态。”
婢女吓的左右环顾了一圈,劝道:“娘娘慎言,陛下这几日心情都不好,您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得罪陛下。”
“我得罪他还少吗?”萧嫣摆了摆手,“罢了,今日就不去了,改日再去找他说也是一样的。”
我看着她们主仆远去,皱了皱眉,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乾清宫。
衣冠冢?
死了人?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
我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没能抵过好奇心,朝乾清宫飘去。
乾清宫很大,但我对这里可谓是轻车熟路,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我都被梁宴困在这里,不是公事批折子就是私事被压在龙床龙椅上,总之就是跑不掉。
所以我几乎没怎么转就在后院里瞧见了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