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多的傍晚被乌云完全笼罩,和黑夜无异,月亮不知道躲在那片云层里,校园门口只有昏黄的路灯将人的身影拉长。
公交车站候车的人渐渐稀少,安瀞错过了第一辆回家的车,又在看见时深和卫忆雪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再次错过第二辆。
月亮像是从云雾里悄悄挪开了眼,有些许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可是很凉,原来月色并不温暖,温暖的是人。
时深和卫忆雪招手告别,又和胥淮西说着什么,视线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安瀞也说不清自己在躲什么,但她下意识就靠在了站牌背面。
天空突然开始飘雨,她瑟缩着脚背,企图能靠在檐下躲一会儿雨。
雨点像被剪断的丝线淅淅沥沥地落下,发着光的灯泡处是飞舞的蛾虫,好像发光的都会吸引来一些物种围着它翩翩起舞,不管这个它是灯还是人。
安瀞的视线像被定在了路灯上,雨越下越大,她不知道时深是否已经回家,包里是否有伞,鞋子是否会淋湿。
但他身边有朋友,有喜欢的人,应该……不缺她的关心。
安瀞略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偏头就看到时深站在她身侧,深邃的眼神像看到猎物的鹰,她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数步。
时深脸色有些冷,和对着卫忆雪时的温柔完全不同。
安瀞又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心脏剧烈地跳动,连空气都变得稀薄。她咬牙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将书包揽进怀里快速朝远处跑去。
“安瀞!”时深在她身后喊她。
她像是找不到家的浮萍,被雨水冲刷着漫无目的地起伏。
时深一把将她拽住,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边上小区跑。
安瀞想挣脱却始终没挣脱开,两人在雨里狂奔,头发皆被雨水打湿,一直跑到屋檐下,时深才松开了她的胳膊。
她手臂上已经被勒出了红印,可见力道有多大。
安瀞松开头发,发丝滴着水看起来比刚洗过头还要湿,她打开书包看了眼,所幸书包是防水的,书本没有湿。
时深将书包放在她身侧,“等着。”
他抬腿冲进雨幕,身影很快消失。
等?等什么?
安瀞有些懵,看着他黑色的包带发呆,思绪神游,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做。
时深很快跑了回来,他撑着伞,手里还拿着两条刚买的毛巾。
伞被他收起,雨水顺着伞尖滑落在水泥地面上,挤出一小滩水洼。时深拆开毛巾包装袋,将它摊开铺在她的头顶,声音温柔似水,“擦擦。”
人行道上溅落在地上的雨滴像是落在了洒满了金光的银河,雨夜的天空不会有星星,但路面会被路灯照出细碎的星河。
很美啊!
能和你一起看这雨景,真的很美。
时深胡乱擦着头,声音有些沉闷,似乎在斟酌着语气,“没考好?”
安瀞将毛巾迭在肩头,吸掉发尾的水滴,没应声也没点头。
时深装作轻描淡写似的劝道:“一次没考好也没关系,你要相信自己,只是一次发挥失常而已,你就当做是场人生的历练,下次继续努力。”
安瀞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
是啊,考试一次没考好她确实可以告诉自己没关系。但感情呢?
为什么世界上有暗恋这个词,这么苦,这么让人难以承受。
她偏开头没再细听,时深又说了几句,见她不回应也没再开口。两人一站一蹲,不知道呆了多久。
还是安瀞率先站起身,朝他礼貌道谢,“谢谢。”
时深抓着毛巾的手紧了紧,将靠在旁边的伞递给她,“拿去用。”
安瀞瞥了眼他手中的伞,仍旧没接,她想淋雨,她想站在雨里,这样她即使哭出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安瀞朝他微笑,眼尾已经开始泛红,她笑着说:“谢谢你啊,时深。不过,不用。”
这是时深第一次听到安瀞喊他的名字,她声音有些哑,但很软,听着好像踩在绵软的沙发一样,可她的语气很冷,像是诀别。
眼看她又跨进雨幕,时深下意识伸手去拽她,却被她一掌推开。
她应该是哭了,剧烈的呼吸带着肩膀轻微颤动,她的声音好像还有哭腔,下一秒,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书包在两人中间落下,溅起泥点。
安瀞将头放在了他的胸口,就像第一次撞进他怀里一样。
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这次的她终于不再只是拥抱他的影子了,她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抱住他,也用尽了全部勇气哭喊着对他吼道:“时深,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话音刚落,安瀞就松开了他,抓起地上的书包就往前冲。
她肩头的毛巾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地上,她绑扎头发的发带也跌落在水里。
时深的手还是之前未环上她背部的姿势,僵在空中久久不曾放下。
安瀞以为自己会绝望,会伤心到不能自已。可刚刚那一抱后,她发现自己更多地是释然,像是罪犯在牢狱里苦苦挨了许久,终于收到死刑判决书的那一刻。抱紧他,像是给自己的太阳穴射下了最后一枪。
以前她觉得,持枪的人是时深。
现在她才发现,拿着枪的一直是自己。
那就再见吧,时深,往后仍愿君安好。
她全身湿透回了家,把庄丽文给吓坏了,和安成弘两人交流了半天,猜测她是期末考试没考好。
庄丽文给她熬了姜茶,敲响了她的房门。
安瀞刚梳洗完,头发吹得半干,她开门让庄丽文进来,随后又去将书本拿出,书包拿到洗手池去洗晾。
庄丽文跟在她身边来回走动,观察着她的神色,“兔兔,期末考试没考好?”
“嗯。”安瀞声音闷闷的,眼眶也有些红肿,看得庄丽文心里一紧。
“你先别洗了,等下妈妈来洗,把姜茶先喝了。”庄丽文将手里的被子递给她,将她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安瀞小口喝着,低头不语。
安成弘也走了过来,“要不?先吃饭?”
庄丽文点头,“对对对,先吃饭,兔兔来,吃饭。”
安瀞喝完杯子里的茶水,跟着去了餐桌,庄丽文给她端上一碗白米饭,米饭堆成了座小山,她机械地吞咽着,手里的筷子像是杠杆,只来回于碗和嘴间。
“吃菜。”庄丽文给她夹菜,又在桌底下踢了安成弘一脚。
安成弘咳嗽两声,“兔兔啊,一次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只是个期末考试而已,还有高三两个学期呢!对吧?不要想太多,成绩这个东西,既然有打分标准,那它必定是有好有坏的。这就跟花一样,总会有几只这次开的不艳丽不灿烂的,没关系,来年春天再开嘛!”
“就算是高考没考好,也可以复读嘛,对吧?”
“对对对!”庄丽文急忙点头应和,给她碗里拼命夹着菜,“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爸妈只希望你过得开心,考不考得上那些名牌大学并不重要。人活这一生,注定不会事事都如意,要想得开放得开,有舍才会有得。”
安瀞咽下嘴里的饭菜,眼里笑出了泪光,“爸,妈,我知道的。我缓一缓就好了,你们别担心,明年高考我一定会加油的。”
庄丽文看她这样更揪心,她放下筷子叹息,“兔兔,你的个性妈妈太了解了,你越是这样强颜欢笑,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很深的疙瘩存在。不是因为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