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衍看着她这副样子,笑了一下:“这么久没见怎么这么懂事了?”
“我一直都很懂事的好不好。”池浅傲娇的昂了下脑袋。
池清衍则顺着她昂起的脑袋摸了一下,一直滑到她的后背,摸着她瘦削的身型:“臭丫头。”
“这些年跟时小姐在一起,她对你怎么样?”池清衍接着问道。
池浅闻言收回了几分骄傲视线,直勾勾的看着天上的月影。
她这些年并没有真的跟时今澜待在一起,时今澜跟池清衍一样,等了她很多年。
“我这几年过得很好,但阿澜这几年过得并不好。”晦涩的,池浅答道。
池清衍听到这个答案蓦地叹了口气:“她这也算是尽力护着你了。”
“阿澜她真的很好。”池浅知道池清衍不喜欢时今澜,很努力的想替她让池清衍改观。
可池清衍并没有要听这些的意思,反而看向池浅:“所以也决定了?”
池浅知道池清衍说的是什么,笃定的点了下头:“嗯。”
“就算我不同意。”池清衍又接着说道。
池浅听到这句话,心一下悬了起来,她很在乎这个人的想法:“爷爷不想我跟一个真心爱我的人相伴终生吗?”
“可若是无法相伴终生呢?”池清衍话说的直接,正中池浅的心事,也是他从一开始知道时今澜身份不菲的时候,最大的担忧。
“那我就去有她的地方,找她。”没有犹豫,池浅近乎条件反射的回答,就好像她曾经在某一时候说过一样的话。
这句话的时候,池浅格外的笃定。
她看着池清衍,眼睛里都是坚定。
池清衍心下了然。
他拿池浅没办法,孩子总有孩子自己的想法,他荫蔽得了她一时,荫蔽不了一世。
时今澜的确不是他心目中的上选。
可这三年,她从没有停止过对池浅的爱意,海岛的发展是她对池浅感情的延续与呈现,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如今地位不可一世的时小姐是真的很爱他们家小浅。
可能世上总没有十全十美吧。
“你这臭丫头,总是有自己的主意。”池清衍嗔了池浅一句。
池浅却接着挽住了池清衍伸过来的手臂,很是自然的与他亲近:“爷爷,我这叫有主见。”
“哼。”池清衍不以为然,拍拍池浅的手,摸过她手腕上的镯子,“这是你从小带的东西,要不要爷爷给你添点金子,打成金镶银,结婚带出去也好看?”
池浅顺着池清衍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她拿不下来的镯子成了她此刻身份的象征。
“不用啦。”池浅语气轻松,拒绝了池清衍的提议。
这是主系统给她的,她才不要跟她爷爷的宝贝金子混在一起。
“爷爷也不要这样抠嘛,给我直接打一副金的不就好啦。”池浅想着,半开玩笑的对池清衍说。
“这当然会有。”池清衍用无奈又宠溺的眼神看着池浅,嗔她:“小财迷。”
“嘿嘿。”池浅乐呵呵的接下了这个称呼。
淡淡的药香飘在她的鼻腔,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她是如此的天然亲近池清衍。
夜风裹着柔和的温度吹拂过来,池浅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池清衍的肩上睡着了。
池清衍转头看着睡的正香的小孙女,苍老的手轻抚她细嫩的脸颊。
那垂在池浅手腕上的镯子折过一道银亮的光线,好似一段时光被倒置。
池清衍的耳边传来沉沉的呼吸声,好像破旧的风箱,随时都会坏掉。
白翳抹在他混沌的视线,那是一个跟池浅身型完全一样的人站在他面前。
她说她会好好活下去,可他还是不放心。
“我也想问问。”
“我的那个孙女她去哪里了。”
“她……她还好吗?”
夜风轻抚过来, 吹得院子里的石榴树摇摇晃动。
那是池清衍在捡到池浅的那年种下的树,当年的还担心会不会挺不过冬天的小树苗,如今枝繁叶茂, 石榴花翻在苍绿的叶子里, 忽暗又忽明, 就好像是生生不息的火苗。
孩童对未知的事情可能会诧异惊惧, 大惊失色。
可池清衍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 他对自己脑海里突然出现的画面只是愣了一下, 继而眼神继续回復了平静。
人长到一定岁数是会知晓天命的, 那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感觉他察觉得到,真实又离他很远。
池清衍的大部分视线还是落在池浅身上。
他动作缓缓, 是年老, 也是怕让她睡不安稳。
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他怎么会分不出来。
所以那个刚刚在他眼前出的那个跟浅浅长得很像的影子, 也的确不是他的小浅。
这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很多时候人们会信奉鬼神,将很多事情奉信为轮回。
天地中间, 生老病死,如此往复循环。
池清衍不明白为什么他跟池浅爷孙二人会一直在一块,但他好像比上一个他要幸运。
还活着。
还是这样健全的活着。
做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池清衍觉得健全是最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