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也睡不着,总是心里不踏实,不知道是你爷爷那边出了事,还是时年那边出了事。”陈月芳轻轻叹了口气,灯光之下照射出花白的发丝。
到底是人老了,尽管她一直要强,一直不服输,可人终究是到了年纪,而且这种对于周围的一切都不可控的感觉,让陈月芳更是慌乱。
“时年不是昨天还给您打了视频电话吗?”顾寄欢温声劝慰道,“您也把股份都给她了,她现在话语权充足,昨天说非洲的谈判也很顺利,过两天就回来了。”
陆时年过完年,大年初三就启程去了非洲,她把骆行舟出手的事情告诉了陈月芳,陈月芳放心不下,就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全转给了陆时年。
现在陆时年是陆迪集团真正的实权大股东,在谈判桌上也拥有更多的底气和筹码。
非洲那边的矿主想要涨价,背后是因为有骆行舟的挑唆,但实际上鼎华金融隻做金融投资,旗下根本没有消化宝石矿采的产业链,骆行舟是不可能给到他们想要的价钱和好处的,所以只要他们脑子清楚认得清楚形势,就还会保留陆迪集团这个合作伙伴,陆时年的谈判就能顺利进行下去。
这是陆时年去之前的设想,如今也确实如她预料之中的一样,涨价百分之一稳定住对面的心态,重新签订製约性更强的合同,然后就可以回来了。
陈月芳叹了口气:“是啊,就是人老了,昨天刚打过视频电话的事情都要记不清楚了。”
未必是记不清楚,只是心里担忧,七上八下的,两个最亲近的人,一个躺在医院生死一线,一个远在非洲千里之外,她心里是没办法安定下来的。
陈月芳拍了拍顾寄欢的手背:“医院那边有情况就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时间,我坐会儿,困了就去睡。”
“好。”顾寄欢点了点头,说道,“您好好睡,爷爷那边有消息,我一定第一个通知您。”
她最后还安慰了陈月芳两句,因为这两天陆原的情况并不好,急救了两次,陈月芳本来说放弃了,可想想总要让陆时年回来见最后一面,勉力支撑到现在。
床上躺着的兰兰面色几近苍白,滴滴滴的仪器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李明月站在顾寄欢副手的位置上,看向顾寄欢:“师父。”
巡回护士接通电话,然后对着顾寄欢点头道:“顾教授,供体二十分钟之后到达手术室,可以开始开胸。”
顾寄欢长长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平静:“手术开始。”
她深呼吸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每一次的手术她都要认真对待,心臟移植手术关系到两条命,既要对得起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要对得起那个死亡了还留下心臟救人的亡者。
四个小时之后,心臟移植完成,关胸,顾寄欢看向准备好了的黎教授:“李教授,剩下交给你。”
李教授是个头髮已经花白的老头,目光如鹰隼,精神矍铄:“放心,病人生命体征控制得很好,剩下的交给我。”
李明月脱了口罩,笑着说道:“师父就是师父,心臟移植的出血量居然可以控制到那么好。”
她看了看时间:“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去餐厅吃饭,听说餐厅新开的那家檔口做的面很好吃,师父,我请客,你再给我讲一讲心肾联合移植。”
“你先去吃吧。”顾寄欢无奈道,“没见过你这么好学的,有空再给你讲,现在就别抓着我不放了。”
“啊?你不去吃饭啊?”李明月有些惊讶,“都四个小时了,不饿吗?”
“饿啊,但是病人家属更着急。”顾寄欢说道,“我去见一下兰兰母亲,先让她心里有个底,免得在手术室门口等八个小时。”
“哦,是这样啊。”李明月反应过来,“下次我也要记住,不能隻记得自己吃饭,现在想想,怎么觉得自己有点缺心眼呢?”
“哪有人这么骂自己的?”顾寄欢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李明月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我不讨人喜欢,可我就是这个性子,想改也没办法改。”
“那你对魏教授的看法有改变吗?”顾寄欢道,“魏教授这次拉低了身段请我出手,他一个教授,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远超过普通人了,下次就不要针对他了。”
“我这次也挺佩服他的,下次我不说了……”李明月说着话,却没有什么底气,小丫头低着头,很明显也意识到自己错了。
“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你只看到魏教授看重地位和名望,却不知道他一家老小都要他养,家里还有个脑瘫的儿子,他做事之前要考虑自己背着的是一家人的性命,没有你这样潇洒恣意。”顾寄欢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好了,下次不钻牛角尖就行了,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
李明月心思单纯,她在对魏书恶言恶语的时候,没想过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看不惯魏书对于名利的蝇营狗苟,所以直接表达自己的好恶。
以及,她是个有天分的医生,家境也不错,一路走来顺顺利利,她不太能看得到别人的难处,有点像是小孩子一样自我中心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