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如此,”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怎么后来就没怎么见过你俩。”
她看着女孩渴望的眼神和圆圆的脸,逐渐将她跟记忆里那个总是受伤又特别爱笑的调皮女孩联系起来,语气不自觉地温柔道,“也没什么别的了,你小时候来我这都是皮外伤,自己还不当回事,整天乐呵呵的。木丫头有时候是生病有时候是磕碰了,不过她那个伤,”说到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医生拧起眉头,眼神中显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愤怒,“她那个伤可不像你是自己摔的,我看多半是她家大人打的。”
安柠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骤然攥紧,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疼。
木老师……到底经历过什么?
医生看着女孩难过的脸,几分怀念几分安慰道:“看到你们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又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你现在可比以前坚强,我记得那时候,你自己受伤倒是不怎么哭,就是每次跟木丫头过来的时候,都哭得眼睛肿的老大,她还得安慰你呢。”
医生这么说着,记忆回到很多年前某个傍晚,小小的女孩拉着一个高她许多的女孩衝进自己的诊所,着急忙慌地让自己帮她看看伤。
其实木颜每次都伤得不重,大多数时候都是撞伤磕伤的淤青,比总是见血的安柠强多了。
安柠自己受伤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哭,比很多同龄的孩子都要坚强。
只有每次跟木颜一起来的时候,木颜明明还摆着跟现在差不多的冷脸,她却先哭成了泪人,站在一边拉着木颜的手看自己处理。
这两个女孩实在过于特殊,又都长得出挑,所以医生才一直记到现在。
而刚才木颜拉住安柠手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以前安柠拉着木颜的样子,要不她也不会这么快认出来。
想不起来。
即使从医生口中听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安柠仔细去想,却仍只能看到一片茫然。
她甚至生出一点愤恨,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脑子。
但只是听,她也知道,木颜的童年过得很不愉快。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呢?
总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抱一下都要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心中升起一点莫名的嫉妒,嫉妒曾经知道一切又与木颜关系很近的自己。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安柠抬头望去,就见木颜手里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甜筒,推门而入。
“聊完了?”女人没有看她发红的眼睛,只是随手把甜筒递给她,“我送你回去。”
告别了医生,两人回到车上,在一片沉默中,木颜开着车向瓷厂家属院驶去。
安柠看着手里颜色缤纷的甜筒,上面还点缀着细碎的糖粒,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这也是小时候的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吗?
她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嘴里划开,安抚着额头的隐痛。
或许很多年前的某个时间,木颜也是这么给小时候的自己买甜筒……
自己怎么能都不记得了?
甜筒很好吃,安柠的眼眶却一阵阵的发热。
即使心里已经决定了要等木颜自己愿意告诉她的那一天,此刻她却又升起一种衝动。
她愿意跟我抱抱,她会给我买甜筒,她几乎没有拒绝过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多讨要一点纵容呢?
车在瓷厂家属院大门口停下,木颜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低头不语的女孩,心中烦乱。
她不知道医生跟安柠说了什么让本来还挺开心的女孩变得闷闷不乐的,她只是有种预感,现在让安柠自己冷静一下比较好。
“你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
女孩应了一声却没有下车,只是转头看着她,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木老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们以前的事啊?”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语气近乎于祈求,像是知道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一样低垂着头,却仍是执拗得不肯离开。
挑起安柠的下巴
听到安柠问句的一瞬间, 木颜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看着垂头丧气的女孩,心里生出一点恻隐之心,却又被更大的恐惧瞬间吞噬。
那些记忆对她而言是足以支撑她无趣一生的珍宝, 对安柠而言, 却未必是什么值得记起的东西。
担心, 争吵, 甚至于决裂,直到最后那场意外。
安柠这20年人生里大部分的气都是为她生的。
与她带给安柠的苦难相比, 那些所谓的美好记忆在安柠原本就很幸福的人生里能占据多少地位?
想起来的安柠会不会原谅她都是问题。
而她是个自私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再跟安柠纠缠在一起。
她不能说, 她不想说。
即使这样,对安柠而言很不公平。
她没敢再去看安柠的脸,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 才强迫自己张开嘴,挤出一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想不起来未必是坏事。”
不要再因为这些事不开心了, 不值得。
“嗯……”这个回答大概并不出乎安柠的预料, 女孩沉沉的应了一声开门下了车,对着车上的木颜挤出一丝笑容,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她道别, “木老师再见。”
她点了点头,然后像之前很多次面对安柠时一样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