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儿,我想……明日便启程回去。”江灵殊沉默许久,忽然说道。
“不行。”灵衍即刻回绝。
“可你……”花为裳在一旁,江灵殊不好说的太过明显,隻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该尽早回临州一趟,在外太久,师父必会担心的。”
灵衍明白,对方是想早些带她到凌霄君前求助,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想?只是若急着赶路,她的伤便真是要好不得了。
“你该清楚,对习武之人来说,那样的腰伤意味着什么。”她轻叹一声,握着江灵殊道,“你来日又将继任宫主之位,如何能落下那样的伤?我说不走便不走。”
花为裳愣愣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些隐晦不明的话,有些无措,好在此时夜天罗终于请了大夫来,她忙让了位子站到一边。
夜天罗请来的大夫是位女子,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只是她看见江灵殊腰上的伤时也不免一惊,询问之下,江灵殊只能称自己是被倒下的树木砸着了腰,横竖与实际情形倒也相去不远。
“这位姑娘身上只是些淤青和擦伤,倒是不打紧,用些跌打损伤的药也便好了。不过……想是生来有些体虚,所以气弱些,切不可劳动劳累,平时还得服些固本培元的汤药……”
“生来体虚?”花为裳疑道,“大夫,我家小姐一向身子强健……”
“为裳,不得无礼。”灵衍见势忙打断了她,又向那女大夫点点头:“大夫,您且继续往下说。”
“嗯,这位姑娘的伤就委实重些了,千万别再挪动,我会开个方子,再送些药来,内服外敷需得一起,每日早中晚各一次,如此静养一个月,怕是才能好些呢。”
“一个月!”江灵殊不由惊呼出声,灵衍瞥她一眼便转首笑道:“有劳大夫了,我们自当遵从嘱咐,好生休养。”
接着,夜天罗便拿着方子跟着去医馆抓了药回来,如此事定,灵衍才安心对花为裳道:“为裳,这次的事,是我太过自负,疏忽大意,也难为你们跑了这么远跟过来……有些事我不便明说,只是经历了此次,我想,或许有些尘封之事,就该让它永远在原处封存下去……幸而魔繇教已经覆灭,我们也不算白来一场,你再休息几日便回去,替我好生照看着大家罢,往后……族中怕是也要多劳烦你了。”
她说完这么一大段话,花为裳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圣女大人,您这是何意?您别吓我……”
“你莫要想太多,”灵衍温和一笑,“我的意思并非要离你们而去,只是我如今身子的确不如从前,许多事怕是有心无力。”
“您不必担心,”花为裳连忙摇首道,“属下会照看好族中诸人,也会将大家都带回地面上生活,从今往后,我们一族再不用躲在地下不见天日!只求您顾好自己的身体……切莫,切莫……”
“我会的,且我与灵殊自有复原之法,只不过需要的时日久些罢了……你回去后也隻说我有要事要办,一切都好,勿要让他们担心。”灵衍虽心中没底,却也只能如此安慰她。
“属下明白……只是,您与江姑娘的身体状况都不大好,还请容我们在此多照料一段时日再回去,也好放心些。”
“嗯,也好……”想着魔繇教兴许还会有余党在外,保险起见,花为裳与夜天罗暂且留下也的确更安全些。
入夜,花为裳与夜天罗睡在外间,江灵殊同灵衍宿在内室,她俩平躺在榻上,中间离着一小段距离,手却紧紧相握。
“还疼得厉害么?”灵衍低声问道,“我怕碰着你的伤,所以不敢靠近。”
“疼。”江灵殊苦笑一声如实答道,“且也不敢翻身,只能这么一直平躺着,难受得紧。”
“……对不起。”
“嘁,你又说这个。”
“不说了不说了……还好,咱们都还活着。”
“是,”沉沉睡意涌上来,江灵殊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了最后半句,“如此,便已很好……”
夜话
窗外, 雨声渐起,微风清寒,身边人悄然起身向窗边走去, 江灵殊于朦胧间听到动静,便轻声唤住了她。
“下了雨, 仔细着了风。”
灵衍温和轻软的声音自不远处的黑暗中穿来,伴着几分笑意道:“我正是担心雨中风寒, 才要关上窗子。”
“吱呀”一声后, 风止雨静, 室内顿时安静许多,江灵殊却没了睡意。
“离天亮还有约莫一个时辰, 你再睡会儿罢。”灵衍见她睁着眼睛,于是劝道。
她微微摇头, 对方遂轻叹一声,躺回床上,二人便就这么聊起天来。
魔繇族旧址发生的种种,总让她们觉得如幻梦一场,那样长而真实的梦, 让人疲倦, 亦让人想要赶紧抛在脑后,忘却其间种种。
但那是纠缠直至今生的整整一个前世的因缘交错,又如何能想忘便忘?
“明日,也该书信一封寄往凤祈宫中了……许久未报平安, 恐怕师父会担心。”
“嗯……好。”灵衍隻干涩地答应着, 并不多言。
由于体虚的缘故, 她如今说起话来总有些有气无力,也因如此, 她便不想再多说话。
江灵殊明白,对一个一向要强的人来说,要时不时展露出自己的脆弱无疑是一种残忍,但这样下去,她的身子还没垮,心怕是便要先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