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她终究也只能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罢了,横竖师父既也没明着催我回去,那我就佯作不知,再多待些时日,想也无妨。”
私心里,她倒真希望哪里出些什么妖魔鬼怪的大乱子,自己前去解决,正好有的借口拖延,只是这样的想法,实在不是一个修道之人该有的念头,乍一出现,羽白衣便自觉羞惭愧悔得很。
什么仙人之后,什么天生灵力,什么修道济世……她心思不纯,贪恋红尘情系佳人,本不配处在如今的位置上……若有的选择,她愿意放下一切殊荣与期望,隻与她隐居避世,如此,也不是便不能再帮助他人,比起现在,可是自由肆意得多。
但偏偏谁的期望她都能放得下,唯独凌霄君的不可——她出生时仙山上霞光溢彩,生辰八字皆应了凌霄派掌门清玄道长“救世”的预言,因而还在襁褓中时便被家人送入了凌霄派里,可说是凌霄君一手带大的,亦对她倾囊相授,寄予厚望。因此,他对她而言,可谓是真正的“师”与“父”,再无旁人可比。
如此恩深义重,她又怎能说放就放?
“阿染……”
“嗯?”
“要是,你成功夺回了家主之位,是不是就得长居南地,再也不能像如今这般随处走动了?”羽白衣的声音轻轻软软,满是惆怅之意。
“傻瓜,不会的,”妖九染与其额头相抵,柔声安慰道,“我一定会去找你,就住在仙山脚下,日日与你相会。”
“真的么?可要是这样的话……”羽白衣睁大了眼,很是怀疑。
“我家里的情况,本就不大寻常……等一切了结之后,我自会与你细说,总之不会困着我。”她环着她道,“我知道你在凌霄派中难有机会下山,所以,自然该是我去找你。”
“唉,是,我如今还不知道,师父究竟希望我今后做些什么,无论是掌门之位还是什么长老,都是几乎要在门中待一辈子的命数……”
“这有什么,”妖九染有心使她开怀,眼睛一转而道,“你是修道之人,我亦善道法,就算我们情丝未断,成不得真正的仙人,总也会有些长寿续命的法子,等咱们活过了一百多岁,还有谁会管两个成了精的老太婆?到时候,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相伴相依至形同枯骨,谁也不能将你我分开。”
羽白衣愣愣地瞧着她认真的模样,顿了顿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摇着头道:“这你都能想得出来,真真是笑死人了……不过,这倒也未尝不可,毕竟我师父就已经两百多岁了,且他的模样还是青年相貌,隻不过白了头髮和眉毛而已。”
妖九染轻笑一声:“若我不能像你师父那般永葆容颜,真的成了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呢?”
“嗯——”羽白衣故作思索状拉长了声音,“那倒还真是挺可惜的,不过嘛——”
她忽地伸手捏了捏妖九染的脸颊,笑嘻嘻地说道:“阿染如此美貌,就算真的老了,定也是最美的那个老太婆!”
“嘁,”妖九染不屑地撇了撇嘴扭头道,“若我本就是个丑八怪,或许当初你便不会愿意与我同行了罢,我们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羽白衣闻言也不气恼,反而认认真真地道:“这就实在有些冤枉了,若是因为一个人相貌不佳就拒绝与其往来,那也太过分了些……不过,我也承认,第一次见你时便甚是惊艳,但那……对了,你想想看,一开始可是你硬要跟着我的!单凭这点,便足可见我并非看重样貌之人!”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其实无论男女,喜爱美的人与事乃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视之为必需之物,便也没什么可耻的……”
妖九染怕她又要讲起大道理,连忙打断她:“好了好了,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故意言之罢了……嗯,现在也到午时了,走,咱们该去用午饭了。”
“好!”羽白衣笑着牵了她的手,二人一同向城中心而去,一路絮絮叨叨,商量着一会儿要吃些什么,又向路人打听了哪家餐馆的饭食最为可口,最后才在东市挑中了一家食客众多的酒楼。
不出江灵殊所料,她们所点的菜肴与那时段小小在醉霄楼招待她与灵衍的别无二致,等着上菜的空隙,两人又好好地听了一把周围人说的闲话。
“诶,你听说了没,城北顾家老二前日阴天非要登山去参加什么诗会,结果十几人里偏偏就隻走失了他一个,今儿早上才被砍柴的发现,人已是没了,啧啧,听说啊,那死状把仵作都给吓了一跳,别说是常人了,看到的无不心惊胆战呢!把那砍柴的都给吓病了!”
说话的男子以手微掩着口,但经不住他自己是个大嗓门儿,即便是周围这么吵闹,他说的话却仍是清晰可闻,又因神神秘秘吊人胃口,引得周围一圈人都停下了话头,竖起了耳朵细听。
坐他对面的男人大手一挥:“嗨,但凡住得近些的谁不知道这事?只是我家婆娘嫌这事儿晦气,也不许我多打听,既然王兄你提起了,那我便实话实说了,我可也是好奇得很,你赶紧与我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