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也有这样的本事……只是不知是何流派,又师从何人。
想想也是,普通人又怎敢与她待在这么个鬼地方呢?
这些怨鬼一个个煞气十足,毫无一丝余善可言,连人形都再化不了。羽白衣没再迟疑,直接下了狠手,连符纸都没上,数剑斩下,便将它们劈了个魂飞魄散。
尘埃落定,乱葬岗再无声息,隻余夜虫微鸣之声。妖九染看她微喘着气,拍了拍她的肩,又将目光移至了她的剑上。
“这剑好生厉害,怕是融了你的血炼成的罢,要不然也不会让那些鬼魂顷刻间便散得一丝痕迹也不留了。”
“软剑?”羽白衣没接话,反倒望向她腰上那条古朴别致的盘蛇装饰问道。
“是,方便得很。”妖九染大方承认,粲然一笑。
“的确方便,也不引人注目。”羽白衣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女子,定不简单。
前世之忆(三)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 但羽白衣却并不打算追根究底——既然此间事毕,那她也没必要在一片乱葬岗里同一个刚见一面的陌生女子再纠缠下去。
“等等。”见她要走,妖九染却是出声唤住了她。
“怎么, 还有什么事么?”羽白衣回身瞅着她,双手横抱在胸前, 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若此时经过一个凌霄派弟子, 定要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妖九染几不可察地笑了一笑, 轻咳一声道:“依我方才所见, 你的确是除鬼有道,天生道法, 必定为仙山仙人之后,可难道你便不想知道即使以你的法术也无法涉及的事情么?”
羽白衣听她这般神秘, 随口问道:“什么事?”
“那些鬼魂,它们生前的故事。”
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边回头边道:“知道这些做什么?世间恶鬼怨魂那样多,难不成还得个个都查访一般,只要它们无力再去害人就是了。”
妖九染似是料定了她会这样说, 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与怨, 你可知,他们为何要吸人精魄、害人性命?”
“我不知,也不必去知。”
“你跟我来。”对方不由分说地抓了她的手领她向别处走去,羽白衣深觉自己受了冒犯, 惊道:“诶, 你这人怎么——”但那双柔荑不轻不重地握着她的手, 温润轻软的如棉花一般,她又想着对方或许真有什么要紧的要让自己看, 一时竟不好意思用力挣脱了。
妖九染直拉着她走过一条大道,又跨过一条溪流,最终来到一处大宅子前,说是大宅子,却已荒废破败得不成样子,阴气森森,无半点活物气息。
“这是什么地方?”羽白衣深吸一口气,“嗯?死过数十人,且自那之后便再无人居住,且里头还埋了些许尸骨。”
“这里便是那些害人的鬼魂的来处了。”妖九染牵着她缓缓走入门内,用一种好比说书人般悠长久远的语气道,“数十年前,这里有一大户,乃是城中富户迁往乡下安居而来的。他们乐善好施,对周边贫苦村人多有援助,却不想反倒因此被山中一伙匪徒给盯上,又因他们住得偏远,于是一个雷雨之夜,阖家满门被灭,钱财也被抢掠一空,至于那伙匪徒,大约得了钱财便远遁他乡了,始终也未被抓住。”
她说着蹲下身子,以手指一抹照壁早已不知干涸了多久的血迹,血锈同灰尘般纷纷而落。
“这真可谓是好人没好报了。”羽白衣闻言叹息,心想世事大多如此,善恶终有报本就只是一句安慰人心的话罢了。
“是啊,官府嫌此处偏远又晦气,随便差人运了十几具明面上能看见的尸体葬在了那片乱葬岗,可宅子深处的却是无人过问了。而那些村民们也深觉这里不吉利,无一人前来吊唁祭拜……你想,生前做了那么多好事,死后一家人却如此惨淡,谁又能没有怨气?”
“所以,日积月累,这家子便逐渐成了团聚而行的怨魂?”羽白衣思忖着道,“那倒也的确令人叹惋……但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呢?”
妖九染浅浅笑道:“在除恶之前,总得知道恶是因何而成的,所以我先前便循踪来到了这里,又去查看了地方志,自然也就知道个大概了。”
“原来如此。”羽白衣点点头,心内不禁对面前这个女子生出了几分钦佩。
“我带你来这里,并非是想说他们化作怨魂害人情有可原,而是觉着,若世人都能探寻并知晓事情背后的因果缘由,兴许这世上,便会少一些这样的事了。”
短短几句,羽白衣闻之却如惊天棒喝,她自己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却从未考虑过这么深远,对方与自己年纪相当,竟能有如此见识,实在让她惭愧。
“我明白了……”她轻声道,“那我们将这些尸骨好生埋了罢,只可惜,他们怨念太深,方才又被我以剑灭了魂魄,再无来世了。”
“无妨,不再受困于轮回,也并非就是坏事,既然你也有心,那咱们就一起将这些活儿做了。”
“好。”月光下,羽白衣终于彻底放下防备,对妖九染澄澈一笑。
弯着腰挖墓穴拚尸骨时,她抹了一把汗,自己回想一想,又忍不住摇头笑出声来——下山之前,她又哪能预料到自己会遇到这么一个奇特的女子,又怎么会大半夜在这里替人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