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刹那百年。
决定
江灵殊的泪瞬时滚落下来, 一声夹杂着悲泣与喜悦的“衍儿”将要脱口而出,却因想起对方现在身子虚弱不宜受大声惊动而忍住了。
原本该是扑上去搂住她的动作,此刻也隻化为了将手轻轻一握, 生怕牵动到她身上的伤。
“衍儿,你……觉着怎么样了?”她尽量平稳着心神, 小心翼翼地问道。
灵衍虽然醒了过来,但意识仍是有些迷糊的, 她默默回想着先前发生了什么, 许久也未答话。
方才, 自己在思索关于梦中那两个女子的事,过了会儿子便这么莫名其妙地醒了……
胸口疼得厉害, 像是被人用巨石狠狠砸了下来。
对了,昨夜, 她一个不小心,硬生生接了那老怪的一掌。当时她隻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对方拍碎了——那定然是活不了的重伤。
甚至于在那一瞬时,她还看到了人死前会见着的走马观花般的平生过往……
可她为何偏偏活下来了呢,灵衍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眼前的江灵殊,心内再清楚不过。
除了身上的剧痛, 体内经脉似乎还涌动游走着一股暖流, 和一种本不属于她的功法。
她为她……运功疗伤,她便好了?
她有些疑惑,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当时的状况——华佗在世都未必救得了她。
灵衍并不知晓自己有怎样的体质,隻全当是江灵殊所使功法的效用。
将一切都捋清楚之后, 她才轻声开口道:“还好, 只是仍痛着。”
她说得轻描淡写, 可那痛楚实如千斤巨石。
“我知道我知道,”江灵殊等了半晌, 终于听她说话,喜得跟什么似的,忙点头道,“你就这么躺着,别挪动,我帮你上药、喂你吃药。”
灵衍看她这样,心里却是极不好受的,毕竟昨儿夜里,她本是打算……
如果她知道,她还会这样高兴吗?
她不想去面对自己心里那点儿内疚,于是主动找了个话头问道:“我觉着身上似乎多了一重什么功法,可是你昨夜为我运功疗伤的缘故?”
她明显感到,自己这句话问出时,对方面上有一瞬的僵滞。
随后,江灵殊沉默着拿了个小枕替她垫高了些头,又捧起药碗用调羹来回舀着,直至温热后,便送至她唇边。
“那是沐火神华功,”她边喂她吃药边道,“历来凤祈宫只有宫主与少宫主方可修习,也是我昨夜用来对付那老怪的功夫。因此功有重塑内力之效,加之你的情况实在凶险,我就……”
她没再说下去,灵衍也知道这是有违门规之举。
她心中一动,问:“你不怕此事被师父知道后,她会责罚你?”
江灵殊摇首笑笑:“这样性命攸关的事,师父不会的。”
顿了顿又道:“便是会,我也不怕,只要能救得了你……”她面色陡然一红,想起自己发的誓,嗫嚅许久,还是说不出口。
要不,还是等她完全好起来再说罢……万一对方太高兴,一激动起来,也不宜于养伤……
不对……这样想,怎么总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呢?
“灵殊?”灵衍见她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精彩,不由疑惑。
“没,没什么,”江灵殊连连摇头,“我想着,等你好了,我便好好将沐火神华功的运转心得都教与你……”
灵衍本该觉得高兴,此刻心里却隻余点点惆怅。
“想当初,在凤祈宫时,第一个教我的人也是你。”
“是啊……”江灵殊应着,心里犯起了嘀咕——自她醒来时,看上去便总是十分感伤的模样,这实在一点儿也不像她。
或许,是她死里逃生,觉着侥幸,心中格外感叹些……?
她尽力帮她想着理由,可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因为身子虚弱又一直躺着的缘故,天色刚暗下去,灵衍便已睡着了。
江灵殊卧在她身边,攥着她一隻手,不敢松开,也不敢入眠。
直至天明,对方醒了,她才安心小睡片刻。
灵衍望向身边满面疲色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纠结无比。
无论她愿不愿意表明心意,她的感情,都已分明地表现在了日常琐事之中——她对她是真的很好。
可她自己,却仍觉不够。
只要没有说得明明白白,就算不得是真正在一起。她对感情一事的看法就是如此简单而又固执。
觉着不够,便会生怨、生疑……直至生分。
“灵殊,难道是我太过贪心了吗?”灵衍指尖轻触着她的面庞喃喃自语道。
只要她一句话,她或许就愿意放下全部过往恨怨,不顾一切,全心全意隻与她在一起。
可她偏偏不说,偏偏又总有那些人不肯放过她,偏偏……她又深恨自己的不如她。
她并非嫉妒,亦说不上为何,可她就是为此而难受得很。
自己护不住她,还要靠着她……这样的实力,别说復仇了,怕是连独行于江湖的本事都没有。
灵衍恍然大悟,自嘲地一笑,挪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