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两人的话便又渐渐多了起来,再上路时,江灵殊亦更是主动牵了灵衍的手。
对方下意识抽了抽手,没能抽出,便也由她握住,先前无波无澜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江灵殊回想起先前她们生出隔阂时的情形,边想边点头,觉着两个人纵然再亲近要好,也免不了会有些微矛盾,反正总得有个人要先迈出一步,若分不出对错,那轮着来就是。
如此,倒也不用担心彼此会真的疏远。
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是,江灵殊忽然觉得,继续向南走或许并不是个好的决定。
不日便至六月,先前在钟州时她已觉得热极,更不必说继续南下了。这马上到了夏天,哪还出得了门?
灵衍天生体寒,倒是对此没什么感觉。
但她不愿再向南走,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更有另一重顾虑。
那便是……魔繇教那帮人了。
先前的林中遇险虽不能十分肯定与他们有关,但到底落下了些疑影。且那些人的老巢虽在西南深林中,但越往南走,无疑便越是与他们接近。
临州那么远都能去得,更何况这里?
“等到了永川,咱们便换条路向回走吧,也不必南北一条直线来去,你觉得呢?”她试探着问道。
“嗯,好。”灵衍点点头,好似真的什么也不管,隻由她安排了。
但江灵殊看得出,她还是有心事。
她还在想太守府上的那个西域女子吗?她又究竟要见她做什么呢?
那个女人与她长得并不相像,完全是一副西域人的样貌,应当与她并无亲缘关系……
而且她还记得灵衍之前对她说过,她的母亲是逃出了西域的家不愿回去的,一旦回去便要被关到什么……地宫里……?既然如此,她对西域来的人与事理应敬而远之才对,不是么?
可她的思乡之情,她的种种在意,都与她先前所说所述截然相反。江灵殊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难道说,灵衍从两人初见不久时,就已经在有意骗她?可她若是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身世,那不说便是,又何必主动大方地让她发问呢?
她不敢再往下细思,心中泛起丝丝酸楚,也越来越想不明白,隻觉得眼前的人像是藏了无数解不开理不清的谜团。
连带着她本身,也成了一个谜。
不速之客
一路胡思乱想步履疾行, 她们很快来到临近钟州城一个热闹的镇子上。
刚在镇中走了没几步,江灵殊一瞥眼便看见路边某一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由好奇, 拉着灵衍上前一观——原来是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算卦的盲眼老头儿。
那老头睁着一双混白不清的眼睛,两颊沟壑纵横, 瘦得凹陷下去,看起来很有几分可怖。
众人大气儿不出, 隻死死盯着他, 像是在等什么大事发生。
老头口中念念有词, 十指飞快地掐算着,忽然身子一震, 紧接着举手尖声高叫道:“我算到……!此地,不日!将有!六月飞雪!”
他声音嘶哑凄厉, 周围的人却都哄笑起来。
“臭老头儿,又在骗人了。”
“还六月飞雪,咱们这儿冬日里能下雪就算好的了!”
“诶,可不能这么说,上次我找他给我家的鸡算几时生蛋, 那可还是挺准的。”
“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一群围观者欺辱笑话一个可怜人的情景, 江灵殊不愿再听再看,便拉着灵衍即刻离去了。
“你信他说的么?”灵衍问她。
“我……不知道,”江灵殊犹豫着回答,“即便是临州, 也不曾出现过六月飞雪。但无论真假, 只要他没骗人钱财, 就不该被人嘲辱讥讽才对。何况六月已在眼前,如若他说的是假的, 也算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
“也是,”灵衍点点头,“我看真的江湖骗子算卦,往往都将结果说得极含糊虚无,可供日后解释,或是说在几十年后,让人想算帐也无处可寻。可他却就说近日要发生的事,且说得这般肯定,倒也让人佩服。除非,他是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了,才这般胡编一通。”
想了想,她又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不若就这样住下,看看几日后究竟是什么情形?”
“好,要是真能见到南方的六月飞雪,也算是值得炫耀的奇观了。”江灵殊一口答应下来。
那时她还以为,灵衍真的只是想看一场六月雪而已。
她们在街上闲逛,慢慢寻着客栈,与人攀谈间竟是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有对老夫妻年轻时经商,在镇中各处皆有宅邸,因无儿无女,平日里便将这些宅邸租与长期逗留者或是停驻数日的游人。现下正有两处宅子空着,干净宽敞又便于出行,倒是个别致的选择。
江灵殊与灵衍听着觉得新鲜,便决定先去其中一处瞧瞧——那宅子就在镇西的一条道上,四下安静,但隻隔着一条街一座桥便可至最繁华的街道,确是便利。宅子四四方方,庭院与花园皆是最鲜明的江南风情,绿树假山、碧波清池、飞廊纵横,万分清新雅致。屋内的陈设布置也一应俱全,让人挑不出差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