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更是如一记惊雷,不但台下乱作一团议论不绝,就连另三人亦是一样惊愕,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在整个门派前说出这些话。
但看样子,她也是自己想了许久做的决定。
江灵殊偷偷瞥了眼段掌门,对方已然呆住,怕是连气也忘了生了。
随后,不知是谁带了头,掌声与呼声齐作,如雷震耳。
段小小看着那些人称讚她肯定她,一时有些恍惚,隻觉终于放下了一副沉沉的重担——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虽然这绝不仅仅是为了门派的长远考虑,还有她自己的一点私心。
她的确一辈子也不想嫁人,因为她所愿之人,早就一直在她身边,伴她多年。
如此,她们还可以再继续名正言顺地相伴下去。
段飞从先时的震惊中恢復过来,也清醒过来,他看得出,自己的女儿绝非一时衝动才说出那些话,实是早有思量。
她的一番话,不但令众人拜服,消解了大家对她的不看好,也让他自己知道,她已不再是昔日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他其实从来都知道,这掌门之位终有一日要传给外人,这才是长久之道,却没想过会从自己的女儿开始。
好,好。段飞心中不再气恼,而是满满地换上了欣慰,与一种久违的疲惫。
那种疲惫,就像是一直紧绷着,却终于可以放心将所有事都交给另一人,这样放松之后的疲惫。
她注定会比他更有出息。段飞望着自己的女儿,这样想道。
心意
深更半夜, 四人在段小小屋后的空地上支起了架子,点炭火穿肉串儿,打算做些烤肉吃。
段掌门本是为正式宣布段小小将为下任掌门的消息、也为招待江灵殊与灵衍二人而在门中办了极大的宴席, 但席上又要说话又要喝酒,到底是没能怎么好好吃。她们又还欢喜着, 都无心思睡觉,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既可饱腹, 又能慢慢消磨时间, 好好闲谈。
四人围坐在烤架边,身旁皆置琉璃灯盏, 照得此处一片通明,引来点点飞萤。
穿了许久的串子, 炭火的温度也渐渐升了上来,她们在河边洗净了手,便兴致勃勃地开始烤起东西。
不多时,各人手中的肉串就滋滋作响冒起了油花儿,段小小忙不迭地撒了作料, 又深吸一口气道:“嗯——这炙肉, 还就得配这些西域香料方才好吃呢。”
顿了顿,她又说了一句与烤肉全然无关的话。
“今日,多谢你们。”
江灵殊和灵衍正专注地在肉串上撒一层薄薄的细盐,忽听她说得这么认真, 俱是一愣, 忙道:“不必这么客气, 大家都是朋友了,说几句话又算得什么。”
“不止如此, 若无你们一路相伴,我怕是也难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段小小轻声道,忽地一展笑颜,“所以我这烤好的几串肉,就先请二位恩人品尝了!”
灵衍接过肉串,故意揶揄道:“还是你精明,几串肉便打发了我们,本来还想多要些金银财宝回去,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四人笑作一团,段小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别闹,快尝尝,这牛羊肉可是我让人挑的鲜货,三分肥七分瘦,恰到好处。再经我妙手一烤,油脂鲜美焦脆,瘦肉嚼劲十足,咬下去满口的汁水,可得趁热吃才好。”
她说得的确不错,且这吃法虽然粗野,但大块大块的肉入口大嚼实在过瘾,让人忍不住要一串接一串吃下肚去。
“不对,有肉无酒怎么行,你们等着,我去取些好酒来。”段小小觉着光吃肉少了些什么,忽地想到酒上,也不等其他人发话,搁下肉便跑了。
不一会儿,她抱着一坛酒脚步飞也似地回了来,接着便将那酒水缓缓倒入白瓷杯中。
火光下一瞧,那酒竟是透明的碧青色。
“这酒是用这里的山泉水酿的,名字便叫‘竹青’,喝起来还有些淡淡的竹香,最是清爽,吃油腻的东西时喝再好不过了。”
灵衍仰头饮尽,称讚道:“好酒,不逊于咱们凤祈宫的梅雪酿。”
江灵殊虽不能饮酒,但也小抿了半口,隻觉这酒水似透着一股清新之气,不似寻常的酒那样辛辣。
她犹豫几许,终究还是忍住了。
灵衍见她挣扎着放下酒杯继续饮茶,这才放下心来。
可隐约间,却又有一丝惆怅浮上心头。
放心的是,对江灵殊这种极不擅饮酒的人来说,一喝上头总是于身子无益的。
惆怅的是……那夜梨花春醉,红罗帐暖,实在太令人难忘。
四人慢慢吃肉喝酒说着话儿,可没过多久,其余三人便觉着段小小有些不对劲起来。
方才她们皆未注意,隻记得她举杯次数颇为频繁,现在见她神色迷离,连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这才知她委实喝得多了些。
“别喝了。”水瑶光劈手夺了她的杯子丢到了一边。
“我,我是高兴!”段小小没能抢回来,索性一歪身子将头枕在了她膝上,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
“我……真是高兴极了。”
“我知道。”水瑶光面无波澜地望着她,平静地接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