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几个江湖名门,我想不用我说,二师姐也该知道是哪几家吧?首当其中出力最多的,不正是方才与二师姐畅谈之人身在的白夜山庄么?可惜了,江家当年倒并未涉足其中,不然现在能看的好戏,应该会更多些才是。”
灵衍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手已在水下紧紧握成了拳,指尖深深扣着掌中,几欲嵌入,带来钻心的痛楚。
“我还以为,二师姐听了这样的故事,情绪会更激动些,没想到竟能如此稳重泰然,师妹实在拜服不已。”萧玉琴点头讚许道,“我也是方才听白少主讲到画像的事,忽然不知怎地,灵犀一点,竟深想到这一层上来,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再联想二师姐身世不明全能成为宫主弟子,且所受优待与身为少宫主的大师姐无异,便更觉其间缘由非比寻常……二师姐对白少主说家中人自外祖母起便再未去过西域——”
她一手直直指向门框上的匕首笑道:“可这把西域短匕,若全无了解,又怎能使得这样好?若不是十分重要,又怎会如此贴身,竟连沐浴时也要带在一旁?”
一室沉寂,许久,灵衍才大笑着拍了拍手,起身走向对方与之面对面道:“萧师妹可真是聪慧过人,寥寥数语便能思及至此,这样的心思智慧,凤祈宫里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谢二师姐称讚。”萧玉琴大方一笑,此番算是她,彻底地赢了她。
“所以,萧师妹究竟想做什么?”灵衍的声线陡然变冷,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她将此事轻易说了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单自己将无宁日,怕是连整个凤祈宫都要被卷进来。
“二师姐不必担忧,我们都是凤祈宫的弟子,我怎会说出不利于师门之事?”萧玉琴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语气一缓,已无胜者的洋洋得意,“我实有要事求助师姐,方才那些话,还请师姐莫怪。”
“这倒是有趣了,”灵衍心中疑惑,并不信她,“说有要事所求,可哪有用威胁求人的?再者,大师姐一向乐于助人好相处,你为何不去求她,偏来求我?”
萧玉琴摇了摇头:“大师姐太过纯善,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而若无先前那番话,二师姐定也不会愿意冒风险来帮我。”
这话反过来,不就是说她便是心恶不善之人?灵衍心内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无暇计较这些,反正对方倒也不算说错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你先说来听听。”
祸事(二)
从汤泉殿出来许久, 二人亦已分开,灵衍依旧在为方才萧玉琴所说的事而感到震惊难平。
她自觉自己已算是该心狠就心狠的人,却不想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同门之内, 竟还有一个能狠毒至此、甚至于说已超过了绝大部分世人亦不为过的人。
她原本隻觉得她是个有些心机的普通女子,如今心里竟有了一丝惧意, 倒不是惧她本身,而是感叹人心深不可测。
“怎么刚与萧师妹分别, 这便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可是她又说了什么让你不快的话?”她正垂头思索, 江灵殊的声音忽从前方传来,再一抬头, 人已到了眼跟前儿。
看见她,灵衍面上便自然多了几分笑意, 主动牵了对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结伴向风霞殿走回去。
“你怎么来了?白夫人没要你继续陪着说话?”
江灵殊斜睨她一眼:“你还打趣我,幸而他们这便走了,不然若是还要再待上数日, 那才真是苦不堪言。明明没什么话好说, 却还得强颜欢笑应付着,可比习武累多了。我回风霞殿后,听阿夏说你出来闲逛,就随便找找你, 没想到竟能看见你与萧师妹同行, 可真是稀罕事。”
“哦?这就走了?那挺好……”灵衍回应着, 语气里像是有几分漫不经心。
“怎么了,你与萧师妹究竟说了些什么, 竟让你如此魂不守舍。”江灵殊追问道。
灵衍清醒过来,心里明白绝不能让江灵殊察觉出半分异样,于是眉头一皱做出嫌恶之色道:“别提了,本想着去汤泉殿泡个汤清静清静,却不想碰上了她。我先前就与你在信里说过,我不喜她的为人处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颜色了。”
江灵殊叹了口气,抓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其实,我觉着萧师妹只是看上去精明外露些,细论终究并无什么差错,许是你对她有些偏见?若放下成见真心相交,也许就不觉得对方讨厌了呢?”
灵衍摇摇头:“虚情假意之人,何来真心。”
“这话说的……也委实太过严重了些,你便料定她是虚情假意?”
灵衍长吁一口气,停了步子面对着江灵殊道:“灵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儿时便亲历过、看过,你虽长我一岁,却未必有我识人的准头。萧师妹她……或许也有真情实意,但绝不会用在你我身上。这样的人,再如何真心待她,也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她一想到萧玉琴“拜托”她的事,便觉头疼不已,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对方的确比她想的还要聪明许多,知道若不是抓住了她的要害,她绝不会答应帮她的忙。而江灵殊,莫说她根本没有什么把柄可找,便是找着了,也不会允她那样的事。如此看来,她对她二人的性子也算是看得比较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