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让你拜我为师,在这后山上修炼一年,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三人面上的震惊之色俱显露无遗,一时间屋中沉寂,无人言语。
但对方毕竟问的是自己,下一句话终无法依赖师父或苏樾帮忙作答,江灵殊怔怔瞧着凌霄君,企图在对方脸上找出一丝疑似玩笑的痕迹,却只是荒唐徒劳。
“弟子惶恐,不知何德何能……”江灵殊磕磕绊绊地说出半句话便堵住——要婉拒这样的尊长实在太难了些。
凌霄君面色无异,缓缓说道:“你命有一劫,若不如此,便无法可解。”
劫数……
他虽这样明言直述,但对于晨星和江灵殊来说仍隻如一头雾水,就连苏樾也想不明白,为何凌霄君要这样在意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别门弟子,甚至于想要帮她解了命中劫数。
这么多年来,凌霄派多少人想要拜他为师,他隻闭门不见,从未应允。
此事若出,恐怕对门中上下的影响不亚于晴天霹雳。虽然众人明面上必不敢多言,可私底下定是要炸开锅的。苏樾皱眉想道。
但凌霄君既说只有如此方可破劫,那便一定是这样。苏樾对上晨星的目光,严肃而又肯定地向她点了点头。
江灵殊正是焦急,不知再如何回应,却见晨星面色沉沉地以眼神示意,甚至还在桌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师命如此,江灵殊自不可违,却也不愿就这么糊糊涂涂地同意,于是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在决定前,弟子心有一惑,还望凌霄君可解。”
凌霄君不待她问,便已心中了然,淡淡开口道:“因为,你很像我百年前那位徒弟。”
这一答,不但解了江灵殊的疑惑,亦解了晨星和苏樾的疑惑。
江灵殊在心中轻叹一声,颇有些认命之感。起身面向凌霄君站定,行大礼深深拜下。
“徒儿拜见师父。”
牵心
晨星和江灵殊走在下山路上, 一路顺畅无碍,走得极快。只是后者自出了凌霄君的那片竹林子起便一直紧锁眉头郁郁寡欢,一张俏脸拧得比苦瓜还苦, 全落在晨星眼里。
“这么愁苦做什么?你没听苏樾说,这可是多少人做梦都盼不来的好事?”晨星拍了拍她的肩道, “且为师也觉得,能有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于你来说百利而无害。无论从何角度来说, 都该让你应下才是……”
她正好言说着, 江灵殊却垂首站着不动了。
晨星苦笑:“怎么,难道我这么一说还让你生气了不成?”
江灵殊鼻尖抽动, 忍着忍着,终于再也隐忍不住, 一把扑入晨星怀中大哭起来。
“回去收拾完东西就得赶过来,要,要在这儿待上整整一年,连过节都不可回凤祈宫探望……我,我实在不想……我会想师父, 会想……”她哭泣不止, 断断续续说个不停,连带着晨星也酸楚地落下几滴泪来,却不得不强笑道:“傻孩子,师父也会想你的, 一年之期说来漫长, 实则快得很……”
江灵殊也不想因自己的缘故在这山上耽搁太久, 隻得继续打起精神前行,抽抽噎噎, 总不能停。
从应下在凌霄派后山修行一年这件事起,她满脑子里想的便都是——若灵衍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她明明说过,要和她同看每一年的烟花,要一直陪着她守着她,甚至刚刚还在心里立了誓要一直保护她,这却便要食言。
她还没有给她准备生辰之礼……
是了,就连她在四月的生日,她亦不能陪她一同度过了。
想到这里,江灵殊便如被弯刀生生剜下一块血肉般心痛难抑。
一年里会发生多少事情,她想都不敢想,只是心中无比笃定,灵衍必定会深深怨她,再也不与她亲好了。
她自然有理由去怨她。
自己说过的话还未做到便要推翻,几已无颜见她。
可若自己仔细解释,好好安抚,兴许对方还是会谅解她的吧?江灵殊抱着这么一丝希望想道。
她的泪洒了一路,晨星看着心疼,不住安慰她。
“虽不能见面,但也可时常通信往来啊。你静心修习,便会觉着时间过得快了。”
江灵殊落泪不止,隻木木地点头回应。
二人回到凤祈宫中时,已至夜间,彼此都疲惫不堪,却仍是第一时间向风霞殿西殿而去。明朔和阿夏见江灵殊哭得眼睛都肿了,还以为此行出了什么要紧大事,晨星隻向她们摇摇头,示意稍后再议。
江灵殊连雪练也来不及放下,奔至灵衍床前哽咽着轻声道:“衍儿,衍儿,师姐回来了,我,我回来了……”
对方的面色看起来已比昨日清晨好了很多,呼吸也已均稳,睡颜宁静安详。
见灵衍依旧紧闭着眼睛,她又略大了点声唤道:“……衍儿?”
“你这样叫她,怕是叫不醒的。”明朔在一旁叹了口气道。
“为什么?”江灵殊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又回望灵衍,一字一顿道,“难不成,这两日她仍旧一直昏迷不醒?”
“那倒也不是,”明朔迟疑着回答,“她之前也曾醒过几次,神志清楚,还说了些话,烧也眼见着一点点退了下去。只是一旦睡着,便无论如何也叫不醒,我亦不知是何缘故,但总之看起来于身体并无害处。若强行唤醒,反倒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