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徒儿也觉得,能有衍儿这样的师妹,实在是徒儿之幸……”江灵殊微微笑着低下头去,面上泛起一片粉红。
没走几步,脚下的茵绿之色却突兀地被大片大片深浅不一的红所取代,她瞬间愣住,随即向前方望去,整个人便如同呆住一般,微张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见不远处紧贴着一侧的山壁,有一树绯红粉艳的花朵,正开得如火如荼,花瓣如细雨一般绵绵不断地随风飘落,似无穷无尽般怎么都落不完,直将四面八方都染上一层绯色,美得让人踏足于上都觉不忍。
这莫非是垂丝海棠么?可怎么连一片绿叶儿也看不见呢……江灵殊心中默默思索着,眼睛自是无论如何也移不开了。
四周皆处在树影下,独那一树繁花遗世独立般傲然生长于艳阳中,整棵树光辉灿烂,连一丝阴影也无。生长着团簇花朵的树枝随风轻曳,花瓣婉转飘摇至她眼前,像是在轻轻柔柔地唤她过去。
江灵殊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棵花树下有着能令人愉悦的事物,终于情不自禁地向前迈出一步——她想要走到那片阳光下,将这疑似仙境才有的美景看个真切明白,更想瞧一瞧,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能否在其中显现。
她走出那步的同时,被晨星握着的手随之轻轻滑落松开,晨星心道不好,刚要叫出声,却已眼睁睁看着江灵殊就在跟前没了踪影。
江灵殊浑然不觉,三步并作两步奔至树下,回身想要唤晨星一同来看时,才发现自己除了这片明光笼罩内的景物竟什么都看不见了——光芒之外尽是一片虚无,来时的山石树木皆已消失,就连脚下也没了路,只剩一层轻软的花瓣,就好像阳光已将这处地方完全封存,与世隔绝。
江灵殊不觉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料想自己一定是踏进了晨星所说的迷阵,大声唤了一声“师父”,声音却轻飘飘的传不出去,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自然,既已入了这迷阵,又如何还能是在山中呢?”她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自语着,但旋即转念一想——既然眼下不知如何走出去,倒不如按着本意观赏一番的好,兴许就能发现破阵之法。
江灵殊围着花树走了几圈,美是极美,却并无所得。索性坐在树下思索起来,一抬首,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洒落在她身上,暖得恰到好处,睡意随即如细细的藤蔓般盘绕而上,直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师姐,师姐——”微小却清晰的呼唤自远处传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江灵殊几乎立时便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灵衍正低头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师姐睡得好沉,再睡下去,这花瓣就要将师姐埋住了呢。”灵衍说着笑着向她伸出手。
江灵殊犹疑不定——灵衍自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眼前人定然只是一个幻象。
纵是幻象,衍儿也绝不会害我吧。她这样想着,心中的怀疑和恐惧消散而去,终究不忍拒绝,还是缓缓伸手回握住了对方。
是暖的。
灵衍微微一笑,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身花雨抖落,江灵殊这才惊觉对方说的是实话。
若她真的一直这么睡下去,怕是许久都醒不过来了。
“衍儿,真的是你?”她鼻尖一酸,握住对方的双手,明知自己这个问题十分傻气,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虽然所触皆是温软的实体,她仍旧害怕自己还在梦中,又或者,这幻境本就是一场梦。
“嗯。”灵衍肯定地点了点头,面上不知怎地生出几分严肃来,她不由分说地牵着江灵殊向着远离花树的方向走去,在阳光所至的边缘站定,指着白茫茫一片的前方道:“师姐该离开这里了,向前走,不要回头就好。”
“可是,那你——”明知对方并非真人,江灵殊却糊涂地希望她能随自己一同走出这里。只是话音未落,肩上便被轻而有力地推了一把,身子向前踉跄一步,一晃眼周遭景象突变恢復原状,亦未跌倒在地,竟正撞在晨星怀里。
与此同时,风霞殿中,灵衍好不容易从白衣女子与红衫女子的纠葛中脱身,然而发热带来的难受与痛苦却让她更加想要逃离。于是在迷糊间大声喊出一句“师姐”之后,她重又跌回了梦境中去。
梦里,红衫女子仍旧一遍遍唤着白衣女子,声声泣血,她在一旁听着都觉十分不忍。
她会回头的吧。灵衍心想。因为那白衣女子的步伐实在沉重踌躇,她作为旁观者看得真切分明——她已心有动摇。
灵衍在梦中看着旁人的故事,自然不知自己这一声呐喊,让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明朔与阿夏俱是一惊。她二人奔至床前,明朔一刻不停,利索地伸手搭脉,皱眉不语,许久才摇摇头道:“与先前无异,想来是梦中惊语,当务之急还是先退了烧要紧。现在煎着的这副药,每过两个时辰便得喂服半碗下去。”
阿夏在一旁听着记着,连连点头。
江灵殊入迷阵时,晨星亦然,只是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走出,接着便一直守在原处焦心等待自己的徒弟。本已决定她再不出来便要到凌霄派请人来破了阵法,幸而对方终于还是靠着自己走了出来,对于初入者来说已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