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地盯着那件外衣,半晌才道:“可惜了。”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江灵殊与灵衍紧闭着双眼,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只听薄冰碎裂与水花激荡之声,身子旋即落入刺人冰水之中。被这彻骨寒意一激,两人霎时如梦初醒,拚了命将头探出水面,勉强洑水至岸边,艰难地喘息着上了地面。
原来这里本是一汪浅潭,此时冰雪消融,上头早已隻余几块浮冰,她俩正巧落在此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浑身被这般冷水浸透,方才又耗去大半内力,一时间哆嗦得几乎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试着原地调息。却因潭水实在冰寒刺骨,以致气息凝滞,难以继续。
饶是江灵殊素来体热,此刻也承受不了这般酷寒,冻得全身颤抖。但她却顾不得自己身上只剩中衣与里衣,心心念念想着灵衍天生体寒,生怕她经受不住潭水寒气,双手将其紧紧拥住,唇贴脖颈,为其呵气取暖。
灵衍虽然怕冷,但好在方才那一战并未费什么力气,气息还能稳得住。见江灵殊身上这般单薄,还一意只顾着她,心中又暖又疼,反手亦将对方环住。温热的泪滚落在冰凉的面庞上,带出一丝真实的暖意,方觉此刻自己仍旧活着。
“师姐……”她弱弱地开口轻唤一声,眼泪便更止不住地扑簌而落。
“嗯……”江灵殊面无血色,疲惫地应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伸手到她脑后,将那一头湿散的乌发拧干了水,才复又搂住她。
灵衍紧贴着对方的身子,隻觉这副身体好似在竭尽全力透过那几层湿寒的衣物传递着温度于自己,又想到先前对方种种举动,感动之余酸楚更甚,竟怕这份情义此生都还报不上。
二人如此于草地上坐了许久,天色终于一点点全暗下来,好在这片林子甚密,未透进太多风。不一会儿,两人身上渐渐回温,江灵殊也稳住了气息。虽然还是冷得厉害,但到底能互相搀扶着起身走动了。
凤祈宫中,阿夏已觉得不大对劲,已到了这个时辰,云隐镇再好玩也该逛遍了,且江灵殊向来不是那等会因贪玩而忘了分寸的人,到了晚饭时还不回着实不大寻常。
可若对方真的仍在游玩,自己贸然禀告宫主,之后恐遭埋怨。阿夏心内纠结,站在风霞殿门前咬着唇望着远处,忧虑之色尽显于面,连有人走近都不曾注意。
大总管青珢奉命前来传话,见她这般神色呆呆杵在门口,不免好笑又奇怪,拿手在她眼前晃悠两下道:“呆丫头,站在这里望什么呢?少宫主她们可在殿里?”
谁知阿夏是个经不住吓的,乍然被惊,还以为宫主等人已经知道她们两人此时仍未归来,当下便连连认错道:“是我不好,原该立时禀报的,还求宫主和青珢姑姑原谅!”
青珢一听,心道不好,皱了皱眉道:“怎么少宫主二人到现在还没回来么?”
阿夏哑然,知道自己失言,片刻后也只能抖抖索索地点头:“是,我方才就正想着要不要告诉宫主和姑姑,又怕少宫主回来后抱怨我多嘴,就,就一时愣住了。”
“糊涂!”青珢大声斥道,见对方眼泪都快落下来,隻得稳了稳心神语气软和几分,“这么晚还不回来,若是别人便也罢了,少宫主却不是如此不知轻重的人,你快随我去凤鸣殿中禀告宫主。她们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可还能心安?”
阿夏闻言,如梦初醒,忙随青珢一道往凤鸣殿中去,一路泪水涟涟,心中不住祈求她们二人得上苍庇佑,切勿出事。
晨星正听春蕊报着新年所需添置的一应器物,骤得了这消息,倒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自于榻上旋身飞起,披上外衣轻轻落于台阶下,边向外走边道:“春蕊,立刻点了旋天焰让各殿殿主带着所有手下仆婢齐聚凤鸣殿,你再将她们领至山门前与我会合,路上讲明白发生何事,我与青珢先去等着了。”
旋天焰是凤祈宫特製的报信烟花,非到十万火急时断不会用,可见晨星心中何等紧张难安。青珢忙跟在她身后,想说出些宽慰的话,自己却也是忧心得很。
不多时,几乎宫中所有会武功的人都聚在了山门前。众人皆举着火把,一片寂静无言,隻闻火焰燎燎声,就连云罗也忍了爱说话的性子静待晨星发号施令。
“就算翻遍整个云山,也要将她们找到。”晨星厉声说道,紧接着便给各个殿的人分出了查探的区域,自己则与青珢两个人向正下山的方向去了。
她少有这般认真严厉的时候,故无人敢出异议,皆默默照做。云罗与其姐云若向东侧走着,许久才颤颤开口道:“晨……宫主方才那样子好生可怕,阿姐你说,若她俩是贪玩才回来迟了,岂不是要受好大一番罚了?”
“那是自然,犯了错便需受过,”云若面无表情地答着,却又眉间微蹙,“但我倒希望她们真的只是因为贪玩,而不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才好……”
劫后生
她们二人互相搀扶在林中艰难前行着,寒冷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害怕。江灵殊疑心那人若一心衝着灵衍而来,恐会下山到此处搜寻,她们又已在原处停留了太久,实在难以不紧张忧虑。
灵衍忧心忡忡地瞧着江灵殊道:“师姐,你的脸色实在不好,我们还是停下来歇息片刻——”
“不行!”江灵殊斩钉截铁地打断道,“总得先找个能藏身的地方……你的身子怎么这么烫,莫不是发烧了吧?”她双手颤颤地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再试试自己的,却又觉得并没什么分别,只是胸口越发气闷,四肢也无比乏力酸软,真想立刻好好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