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在她剔透的瞳孔里回过神来,想,就这?这就生气了?
回来啦!
“我挂电话, 不应该吗?”闻遥神色莫名,她看着段思远却偏偏很有道理,“就算不挂, 你当时…也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吗?”
她很认真讲道理的口吻,歪歪头,不太明白段思远为什么生气:“如果我不挂断, 你…要继续听吗?”
听手机里也许会传来莫名其妙的声响?
段思远眸光一闪,在昏暗中,目光执拗, 盯在闻遥身上。
她鲜少执拗, 目光总清淡平和, 却偏偏在此刻如火如炬,仿佛要洞穿眼前人言笑晏晏的皮囊。
闻遥看着她晦涩的神情,一笑:“万一你听到了什么不好的, 不会做噩梦吗?”
这句话含着笑意,却裹挟着刺骨的寒冷, 温柔而冷漠,像柄利刃。
闻遥却淡漠,她说这话没带坏心, 算陈述事实。
段思远当时确实无能为力。
段思远手心攒紧,薄薄的指甲扣紧掌心的软肉里。
她说:“…不会。”
闻遥一愣,眼梢茫然, 几乎意识不到她在回答什么问题。
“嗯?”
段思远抿唇,学着闻遥的样子笑了笑, 气急了摁着性子,咬着牙, 重复道:“不会。”
闻遥:“……”
前排的警察叔叔:“……”
唉,他听不懂。
段思远直到落了车,没跟闻遥再说一句话。
闻遥隔着车玻璃窗,看段思远走远。
她背脊挺得直,瘦削的肩背隐在白t里,线条干净利落,沾了血迹也干净的匪夷所思。
闻遥有点闷,默默摁下了车窗玻璃,借着风声问前排刚刚提点了她的警察先生:“她气没消?”
可她分明都解释了!
警察叹口气摇摇头,很多事情没法跟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解释很多。
他看得出来,闻遥不懂人情、不通世故,在情感上堪称迟钝,也看得出那个叫段思远的女生真的担心。
那些话出口之后,他透过后视镜都能看到那个女生一瞬间的眼红,就…莫名心酸。
闻遥见警察也没法回她,纠结不来,就没再纠结,把窗摁阖,看着越来越鼹眼熟的环境,指了指靠左的楼栋,“警察先生,是那边!”
车停了。
闻遥笑着招招手,甜甜说:“警察叔叔再见!”
她转身上楼,背影湮在路灯昏黄的路灯下。
到底不是多轻松的经历,闻遥匆匆洗漱完,点着小夜灯,灯火是昏昏暗暗暖暖的橙黄色,直直坠入温柔梦乡。
而另一片房间漆黑。
半夜噩梦叫醒,天际未亮。
段思远仓皇地掉眼泪,眼泪掉在手掌上,简易的包扎昨天被她解开了,细缝般深红的伤口不出血了。
她眼泪砸在被褥上。
等了很久,眼泪干在脸上,她疲倦的抬眼双眼皮抬成三层皱褶,剔透的眼眸黯淡,看窗外透过疏漏的窗帘漏进来的光。
段思远关掉了即将吵闹的闹钟,准备上学。
她疲惫倦怠、奔溃未缓。
可最后只能靠一靠床背,稍作休息。
段思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是微信置顶的闻遥。
闻遥头像是一隻戴大红花的猫。
昨晚,段思远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全是车上她淡漠如晦的解释。
“我挂电话,不应该吗?”
“就算不挂,你当时…也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如果我不挂断,你…要继续听吗?”
“万一你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不会做噩梦吗?”
这才是段思远彻宿难眠的噩梦。
她该用怎么样的态度来对待闻遥,段思远已经不会了。
段思远抚额,绝望的阖了阖眼。
她生来笨拙,学着全身心对一个喜欢的女生温柔,却跌跌撞撞到这样的地步。
段思远半路上遇见了于妙。
于妙还是那个眼白过多、看她时眼神阴翳的女生。
没人能改变她,就像光从她身上拂过,仅此而已。
她站在楼梯角,拦住了段思远。
楼梯间安静。
段思远听见她满怀恶意的问:“看不出来嘛,年纪第一,漂亮又温柔的段思远,是个孤儿。”
这件事情不难调查。
查查她初中的学校论坛和社会新闻,受害者家属一模一样的面孔和手牌红布条,整个事件线索清晰、脉络分明。
段思远冷静抬眼,和她对视。
于妙又好奇问:“听说,你父亲还是个杀人凶手?”
于妙嘴角弧度咧得开,心里笑死了这个同她简直天上地下的老师眼中的宝居然有着这种不能直言的悲惨身世。
段思远垂着眼。
“听说,你全家只有你一个活着了?”
段思远没回答。
于妙有个职教混的女生朋友,前段时间随口一提的段思远,那女生喜欢沈中阳,偏偏沈中阳是个妹控,话题到了闻遥身上,自然而然扯上了段思远。
于妙说段思远最近和闻遥关系很近。
那女生说:“哦,段思远啊。”她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