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没听清也没在意,站起来摸摸段思远被风吹乱的刘海:“不气不气啊。”
奇了怪了,她一个受害者在这儿安慰别人?
段思远垂着眼,砖块掉到了地上。
闻遥想起了什么,弯弯眼睛去拔早先插在地里的棉花糖,内心无比庆幸——还好,她意识到了危险之后,把棉花糖安置好了,不然按照刚才那阵仗,打起来了这糖肯定就浪费掉了!
司机师傅陪两个女生等警察来,他是个粗人,绞尽脑汁刚想安慰几句,就看见那个身上沾泥的女生轻快地跑到另一片草地里,从地里拔出了什么——哦,是棉花糖。
他八岁的小女儿也很喜欢吃。
沾泥的女生笑吟吟像献宝似的拿给拦车的那个女生,她说:“我专门给你买的!”
这次来找人就是想要给糖的。
段思远看着棉花糖:“……”
司机师傅觉得这个女孩不太像劫后余生,情绪自在又正常,倒是搭他车过来的女生明显更崩溃。
他目光不自觉往地上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混混,发现他早醒了。
沈端纹满花纹的手臂垫在脑后,枕着头,懒散地看他们,被发现了还好心情地衝司机师傅笑了笑。
他满头血,看得司机师傅这个见多识广的中年人心都惊了惊。
段思远没接棉花糖,闻遥低低眼睫,看了看包装漂亮的棉花糖,隻好自己动手拆开了包装,把漂亮的蝴蝶结往口袋里一揣,粉色的棉花糖散出清甜的香气。
闻遥举着棉花糖往段思远嘴边凑,软声央她吃一口,“我特意给你买的!”
段思远扯了一团吃掉了,甜丝丝的在口腔化开。
闻遥满足了,要段思远笑给她看,段思远牵强牵动唇角,笑得却比哭都要脆弱。
闻遥说:“我都不怕呢!”
段思远看她无虑的眉眼,叹口气,“嗯,是我怕。”
是她胆小,她都快要怕死了。
闻遥一顿,突然说不出话来。
司机师傅忽然叫她们一声,指给她们看地上的沈端:“他醒了。”
闻遥看他笑就浑身毛毛的,“你笑屁啊?”然后走过去踹了两脚,被沈端一手拽住脚踝,闻遥蹬他。
沈端被蹬得要内伤才松了手,他舔舔唇,笑了。
他觉得闻遥无论做什么都可爱,揍他踹他都像个小女孩似的。
可是段思远把闻遥扯回了身后,眼眸冰冷地俯视他,手心都是血。
沈端摸摸自己出血的后脑杓,“嘶”了一声,觉得这没见过的小姑娘挺狠。
又揍了!
段思远生得一张好脾气的面孔, 纵使不笑也温和,是个温柔的小姐姐模样。
可此下眼底晦暗冰冷,倒与模样有点衝突。
沈端眼梢一愣, 又恢復了轻松自如, 吊儿郎当地衝被挡的很好的闻遥说:“不给我叫个救护车吗?”
他招了招手,手心一片血渍。
闻遥跳出来嗤他一声,一双眼眸乌亮讥诮:“你做梦呢!”
她挽着段思远的手臂, 目光却半分也没停在她身上,“我不趁你倒在地上拧掉你的狗头,你就知足吧, 什么救护车, 想得美!”
沈端无奈叹口气:“唉, 你好狠的心啊!”
闻遥“哼”了一声。
段思远眼眸很暗很暗。
几人没等多久,警车闪着红蓝交错的灯光,鸣着警笛声开进了小区, 与之一起来的还有零星几个住在小区靠门口看热闹的爷爷奶奶。
这是个老龄化的小区,平时极其安静, 老年人睡得早,他们几个算是难得。
警察来的时候,没看到想象中焦灼的画面, 反而看见了坐在花坛边沿分吃一团棉花糖的两个漂亮女生和一个看年龄像她们父亲的中年男人。
黑夜、月光清亮、晚风微凉。
像是寻常姐妹家在谈心。
警察目光再往下,才是施暴者,躺在地上挺着脖子看着他们。
除开这点血渍, 这里不太像个案发现场,几位警察面面相觑, “…这里是有人报警吗?”
闻遥从花坛边缘站起来,说:“对!”然后低头看看段思远, 笑容甜蜜地问:“是你报的警吗?”
段思远点了点头,站起身跟警察说:“对,我是段思远。”
她报警的时候把身份信息全都说了,警察听到了名字确认了眼前的出警无误。
原本凄冷的窄道里忽然热闹起来,沈端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脑壳上的伤口血液早就凝结了,另一个警察认出了小混混:“沈端?”
沈端站不稳、走不好,被别的警察架住了,路过这个他也很眼熟的警察身边时候,衝他招招手,没事人似的:“嘿,好巧啊。”
警察们:“……”
倒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闻遥把棉花糖吃干净了,跟段思远夸了夸这老大爷的手艺和脾气:“我们下次一起去吃吧?”
段思远说:“好。”
然后接过了空空的竹签棍,丢进了花坛拐角处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