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抱着孩子点头,提拉缰绳调头回了内城。
经过火攻后外城防守已经渐渐松懈,城内各处支援不及。
“传令,放水!”
沫城靠大河,大河中的黄水汹涌,早在攻城前夕就在大河上游挖筑了一个巨大的水池引入大河的水,火攻之后以水淹城。
大河的水如洪涝般流入沫城,水势很快蔓延入城,烧的差不多的房屋在水蔓上的一刻依稀倒塌,道路受阻。城中寸步难行,救援不及。
先是火,接着是水,如此折腾,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将士都遭受不住。
不到一日外城将破。
指挥台上武王摸着粗浓的胡子,“不愧是尚父。”
长须的老人安然的注视着,轻声道:“只希望王答应臣的事,能够在夺得天下后履行。”
“那是自然,不用尚父提醒,寡人也知道,父王在世时以仁德治国,才有我西周的今日。”
“降者,仁者,德者,有才者,忠正者,一律不杀,施仁政方得民心,方取天下。”
“战后的天下,百待废兴,商臣之中不乏能臣,贤臣。”
姬发合手躬身,“多谢尚父教诲,发,记住了。”
大水灌入内城,将外城城门衝破,联军攻入城中。
沫城外城失守。
“王!”大将飞廉率剩下的部将赶来汇合。
“你们,降了吧!”天子骤视着已被攻破的外城。
“臣曾立誓,此生不降周!”飞廉带着数将士重重跪下,“请王南下,臣愿为您杀出一条血路!”
“不必了,你们还看不明白吗!”
“大王!”飞廉怒声颤道:“您的江山,是师长用命换来的,只要您还在”
大势所趋,他还在又能如何,天下民心尽已归周,逃也不过是一时的苟延残喘,周军又岂会放过,岂会给喘息的机会。
天子未听飞廉等诸部将的意见,而是骑马进了内城。
内城地势较高,大水淹没不及,城中依旧燃着大火,城门口。吴世齐牵着穿对襟小袍子的武庚,武庚见到骏马上滴血的人慢慢逼近后吓得躲在吴世齐身后,隻探出了半个小脑袋。
“大王,珍重!”
吴世齐携小武庚跪下,身后的老臣们皆跪下。
他轻拽着缰绳,没有说一句话,马儿缓慢前向走着,走在他们俯首的中间,威严仍旧让底下的人显得暗淡。
城内城外都有站哨的高台,土石为根基,用木头搭建,中间悬空可用来储存东西。
他先是回了王宫,卸下身上的重甲,换上朝服,黑色广袖肩头绣着的玄鸟打眼,玄冕太重被他嫌弃得仍在了一旁。
去了内城新修储酒的鹿苑!
—嗒——嗒———嗒————
黑色的翘履鞋子踏在通向楼顶的阶梯上,台子内的酒被他打碎,将手中的火把扔下后继续向楼顶走去。
老旧的高台上布满了灰尘,轻风卷起,肉眼可见。
脸上那一道伤痕被风吹得干凝。
火把在碰到酒精那一刻炸开,火顺着地上的酒从中间烧向四周,从台底一路向上。浓烟从高台处散出。
—哒——哒——哒———
同样慢的脚步声,只是这声音略为轻柔,伴着火兹灼烧的声音可以知道这个人明显身量较轻。
声音在登台那刻消失,最后两声并齐传出处,裙摆被风拂动,底边有被灼烧得痕迹。
“你为什么,不逃走。”闻声断人,闻香识人。
在他毫无防备下,一把短剑从他得后背刺穿了胸膛,剑尖上流淌滴着他胸口流出的血,一滴滴的往下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束发的发带散开被风吹落,红色的带子飘在空中,落到火上,化为灰尽,青丝垂落肩头染上了血,被风卷起。
被鲜红浸染蔓延的玉手将匕首抽离,颤抖着重重的扔在了地上,地上被洒出一片血红,被扔弃的短剑剑柄上刻着一隻极美的九尾狐。滴血的人转身,剧痛之下让他跪倒,单膝撑着身子抬头看着她。
即便如此,那望着山河决然的眼中依然满是温柔。
“你早就知道了么,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你为什么”看着她温柔的眼神,己妲颤抖着双手,迈着沉重的呼吸。
粗细适中的眉轻轻隆起,他按着不涌出鲜血的胸口,绯红从五指指缝漫出,“你不是替代品,也没有人可以替代你,你就是阿九,是受德的阿九。”
己妲驱身一震,“即便你早就知道,我是来亡你的国的。”
生命在慢慢流失,他无力的躺在了有些发热的木板上,撇头勾笑着嘴角,“能亡国的,从来都不是女子啊!”
四肢渐渐失去知觉,涌出的鲜血逐渐成了血泊,“人皆有私欲,亦有贪念,是贪念作祟,他们贪念那张椅子,贪念权力,所以他们要亡我,我不敬天,故天也容不下我。”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何为仁德,何为忠义,他们打着天子不仁的名义行逆君之事,便是义?
古来叛逆者总要先为自己正名,他是有错过,但谁又能不犯错,错在时势,错在不该。
子受侧头看着她,“即便天下人违背着我,我也不会心痛,可是啊~”红着的眼湿润了眼眶,“阿九是唯一能让受德,心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