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教你的规矩,哪儿去了?”
“伯母,您不要怪阿歌了,是我跟她说的,我与她是朋友,不用这么拘谨。”
恨不成材的同时,子淑惊叹相府的千金,之前放养在城南什么都不懂,才多久的时间,不仅将繁琐的礼仪学会,就连说话都初具大人摸样了,她教授她音律也是一点就通。
“好了,看在苓儿的份上,便不责罚你,退下吧。”
待众人散去后,吴世齐先前那打趣的笑容也渐渐散去,他继任丞相以来与这个夫人来往极少,之后南仲突然被排挤出朝廷,不得已他才与这个夫人熟络了起来。
聪明人有时候不太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特别是子淑这种清冷的聪明人。
吴世齐望着端坐着的人,他惊奇,这么些年来,容貌与她的性格一般都未曾变过,“事情已经也过去这么多天,夫人比我聪慧,应当能够想明白的,何必为一时之气。”
“国相觉得只是一时之气,还是国相觉得休书对于女子来说,只有一时之气?”墨绿的眸子凝视着吴世齐。
吴世齐轻咽了喉咙,“群臣不信任他,连天子都不信任他了,如果您在不信任他,那他真的就是众矢之的了。”
“这是他自找的。”
吴世齐不觉得子淑的话无情,南仲的事情他其实也想不通,又或者按他的猜测,让他感到后怕,于是总是在旁劝着子淑。
这苦衷,只是吴世齐的猜测。
“九华宫哪位,诞下了公子。”
帝乙死后,天子专权,一心想要废宗室,子淑这一支恰好也是宗室,忘归楼便再没有替天子行事了。
吴世齐至今不知道九华宫哪位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算是处于中立自保的状态,既不是太师一边,也不是祖伊为代表的九华宫。
但是很显然,天子打压宗室打压神坛太师与少师就处于了弱势,相反的,祖伊,恶来费中等这些天子身边的宠臣就要优势得多。
吴世齐的意思是,诞下的是公子,那么以天子对其喜爱程度,势必又要不顾阻拦立孩子为储君,再由西周传来的母凭子贵,立己妲为后。
届时还不知道朝中又会掀起什么风浪,如今的大商朝堂内部,已经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你知道的,我不想再插手朝政,也不会插手,天子要如何宠她,都与我无关。”
她曾答应过九华宫哪位不干预,即便她现在心寒,可也还是不愿意用他的生死去博。
国要亡,就让他亡吧,天子都不在乎宗室,宗室又如何会向着天子,他们又不都是那种大义之人。
但是吴世齐不一样,他想要尽力挽救,挽救一下这个风雨飘渺的天下,算是还天子的知遇之恩。
“我知道你想抽离出身,可是,卷在其中,如何独善其身,天下这样乱,受害的最终还是自己,国如果内乱,外患就会四起,将军身为大商的师长,免不了”
“够了!”子淑冷言打断,“他怎么样,与我何干!”
“内政还可以修整,还可以控制,然外患一起战场上刀剑无眼。”
子淑挑起眉头,将茶杯甩在石桌上,茶杯碎裂,“如果你是想来劝我帮你,以及帮他,那么请国相回去吧,风月楼劳累了百年,如今隻想好好休息。”
吴世齐深皱着眉头,拱手低声道,“齐,告退。”
又唤了吴苓随他回去,扭头意味深长道:“我知道,你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是夜,王宫湖内的莲花在长夏一夜盛开,宫内传开说是小公子带来的好运。天子大喜,赏赐宫人。
前庭设宴,宴请群臣。又怕酷暑的热风垂着孩子与刚生产完的虚弱女子,便让她们母子依旧呆在了九华宫,等孩子大一点再接受群臣的探视。
夜宴开了好久,菜肴美酒都上齐了天子才依依不舍的从九华宫出去宴厅。
为表自己心中的高兴,他将登基时埋在地窖里的几坛佳酿都拿来赏赐了群臣。
是桃花酿,酒从坛子里倾倒出的时候,让这长夏的燥热风中充满着淡淡的桃花香,仅是闻着就能让人醉,让人迷。
元长俯下身轻声道:“太师与少师等人称病未来。”
子受忘了一眼右侧多处空席,捏着酒杯起身,将那皱紧的眉头舒展开,走到了吴世齐跟前。
“大王。”吴世齐起身躬身。
“先生教寡人製作的桃花酿,真是香醇。”
吴世齐点点头,“去年臣下府中的桃花也开了,故而臣也收了一些酿酒,埋在了树下,等明年就能取出了。”
子受笑了笑,“不仅製酒要向先生讨教,往后寡人的庚儿更是要劳烦先生了。”
吴世齐抬眼,心中有了底,“能教授公子,是臣的荣幸,臣定不负王的厚望。”
这孩子今日才出生,天子就指了国相做他的老师,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吧,吴世齐本想用武庚年幼来推脱,可天子的酒都到了跟前。
拉拢之意,何其明显,太师少师等一干宗室托病不来,天子明显有些不悦,而九华宫那位圣眷正隆,吴世齐既不想触霉头,也不想得罪九华宫那位。
东街镇南侯府可让他铭记于心,天子再如何信任他,他都只是天子的臣,宠臣便是宠臣,天子不喜了随时都可以抛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