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调动大量兵马,亦是难于登天,盖因明代为了防止任何一方擅权,所以极重制衡之道,只有皇上的圣旨一下,宦官和武官两方手中的兵符合一,才能调动宫中禁军——腾骧四卫。这就和直属于皇帝的厂卫和锦衣卫截然不同了。可如今,皇上的圣旨一个字没有,腾骧四卫的指挥使也没有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攻打乾清宫的打算,就只能眼看刘瑾在此“挟天子以令诸侯。”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主管尚膳监的谷大用传来消息,言说乾清宫要的菜式有些奇怪,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张永默念道:“要鲜嫩的菱角,和鱼做羹。还有鱼羊鲜。”
菱鱼羹,谐音不就是囹圄。至于鱼羊鲜就更是一个暗喻。鱼羊鲜或称鱼腹藏羊肉,这道名菜的发明者,叫做易牙,是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最宠信的厨子。有一日桓公与易牙说笑,说自己尝遍天下美食,却独独没吃过人肉,想来有些遗憾。听了这话,易牙为了讨好桓公,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杀害,煮了一锅肉汤献给桓公。桓公果然大为感动,对易牙极为宠信,即便管仲谏言,桓公却还是将易牙长留在自己身边。
谁知一日,桓公得重病,易牙与另一个奸宦竖刁便密谋造反,他们拥立公子无亏,逼得当时的太子昭逃亡宋国,齐国因此内战骤起,乱成一锅粥。易牙等人堵住宫门,假传君命,不许任何大臣踏入宫门半步。还是有两个宫女乘人不备,越墙入宫。桓公此时已经饿得发慌,见到宫女连忙要东西吃。宫女便将易牙、竖刁引起的种种乱象告诉了齐桓公。桓公闻言后悔不迭,然而事已至此,无力回天,终于被活活饿死。
昔年桓公的遭遇,与今日的陛下,不正是如出一辙。张永感慨之余,又深佩传信之人的才智。他一想便知,如今乾清宫中,能有这样的才华,还愿意冒险传这样消息的,也只有李越一人。刘瑾放出的谣言中,说他身染重病,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想办法传递消息。张永于是想尽办法,和月池取得联系,谁知辗转得来的第二波消息,却只有一个等字。
张永虽不解,可到底还是按捺着性子,辗转反侧了多日。好不容易,终于得来了月池第三波消息,结果又是这样一句诗。
谷大用将那句诗翻来复去地念叨:“小饼中有酥和饴,艳如西湖半壁红。这前半句我知道,是苏东坡的诗,就是夸月饼的,而这后半句……”
张永可不是刘瑾,是正经内书堂读出来的,他略一思忖就猜了出来:“这是一个字谜,西湖半壁红,不就是一个江字。”
谷大用一惊:“江……江彬?!”
张永点头:“他应该就是指江彬。”
谷大用先是一松,而后不解道:“他好巴巴地传一句江彬做什么?江彬要入宫,咱们可比他先知道。”
这下,张永也不解其意。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谷大用也不由有些灰心丧气:“张哥,依我说,咱们真不该费尽心思联络李越,费神不说,还耽搁了太多的时间。有这样的功夫,咱们不如再去劝劝四卫那群人,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张永摇头道:“你不懂,这样的事,留给内阁去做就好了,咱们的关键是要求一个名正言顺。”
谷大用道:“那咱们应该像萧敬一样,去求皇太后才是。”
张永暗叹一声:“萧敬他们已经去了,咱们还能敌得过那些几朝元老?更何况,就连这些几朝的元老,都没说动张太后站出来,依他们的心意行事,更何况是咱们。”
不,依李越的心机,这绝不会是一个字这么简单。月饼、江……
谷大用只见张永突然一跃而起,狂喜道:“我明白了,是月饼,关键落在月饼身上!”
谷大用被吓了一跳:“这月饼,怎么了?”
他突然恍然:“月饼象征着团圆之意,难不成李越是想让咱们拉拢江彬?”
张永摇摇头:“不对,刘瑾挟天子以令诸侯,江彬手握重兵,他只要不傻,都不会弃刘瑾而选咱们。这么短的时间,咱们再把自个儿送上去,未免太冒险了。”
谷大用百思不得其解:“那这月饼,还能有什么意思?”
张永脸上犹带着喜意:“你还记得,太祖爷在中秋时以月饼为号起义吗?”
元朝末年,各地民怨四起,各路义军纷纷揭竿而起,朱元璋欲联合各路人马,给元军致命一击,但官兵搜索严密,消息难以传递。军师、活神仙刘伯温就想出一个妙计,将“八月十五夜起义”的纸条塞进月饼里,这才成功联络人马。
谷大用想通之后也跟着拍案叫绝,而顷才回过神来:“那李越的这个意思,是叫咱们起义抓江彬?”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江彬在外头是人马众多,可进了宫是什么兵刃都不能带,更何况,他还摔瘸了一条腿。这要是拼一把,或许真的可行。可他又不由想到以后:“抓住了江彬,又待如何。咱们总得想个对策。总不能李越说什么,咱们就和提线木偶似得照做吧。”
赔了夫人又折兵
要是连自己人都不互相援手,又还能指望谁呢?
张永同样也心存疑虑, 他到现下都不明白,李越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葫芦里卖得到底什么药。这时要是孤注一掷, 和他一起做过一场, 一旦事败,李越连面都没露, 当然能全身而退,可他们这群执行者必然遭刘瑾拿住把柄,以谋逆罪论处。
可要是再无作为,只怕也要出大乱子。他本以为文官集团和司礼监那伙人能想出扭转乾坤的法子,可这都半个月了, 还是没有挽救时局的良方。御医会诊的脉案时好时坏,叫人看得扑朔迷离。而想方设法塞进宫里的人, 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传出来。
明代的君权高度集中,是一柄双刃剑,皇上意志清醒时,天下无人敢拗其意,可当皇上神志不清时,形成的政治上的巨大空位, 无人能够填补。而这时,守在朱厚照身边的刘瑾和杨玉, 就成为了皇权的代言人了,在没有圣旨的前提下,没有几个人提着自己九族的脑袋去冒险。
几方拉扯焦灼的局面, 给了刘瑾等人可乘之机。江彬入宫, 就表明平民武将集团和刘瑾已然达成了一致, 而他们这些人碍于圣旨,既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直接闯宫。那要是等遗诏出来了,也只有一个死字。
这正是进亦难,退亦难,比起坐着等死,张永肯定是盼着能有所作为。他认为,身在乾清宫内的李越,定能看得更清楚,而他的鱼腹藏羊肉之喻,也充分表明了他的立场。这才是他一直愿意等的原因,李越好歹送一纸衣带诏出来啊。哪怕是只有两个字“杀刘”,他都能把这天翻过来,可偏偏正是什么都没有。这就使得他们的立场非常尴尬。
谷大用建议道:“要不去找太后请旨?”
张永迟疑片刻,最后决定道:“先去见皇后。”
谷大用奇道:“皇后?难道您是要用皇后的懿旨,这……恐怕难以服众吧。”
张永道:“皇后是毕竟是天家人,由她去作保,说动老娘娘的把握更大。要是太后还是不肯下旨,咱们拿皇后的懿旨总比没有好吧。”即便最后被打成谋反,李越可也在夏皇后九族之内,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呗。
为了掩人耳目,张永遣亲信去见夏皇后,谁知这次得到的回音却让他大吃一惊。夏皇后不仅写了懿旨,盖上了皇后的宝印,还允诺亲往乾清门去拖住杨玉。这可真真是意外之喜了。张永得了这样的允诺,既兴奋,又不解道:“娘娘如此信任,倒叫我忐忑了起来。你是怎么劝皇后的?”
亲信亦万分不解:“小的刚刚表明了身份,她们验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