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化身,想要改变大汗的心意,并不难,只要民心所向,大汗不也会顺应百姓吗?”
百姓闻言发出了一阵欢呼。可是事后,亦不剌太师却拦住了他们,表明了他的担忧:“你们要靠民心来倒逼达延汗,是可行。可你们就一个喇嘛,怎么能在短期内造成大声势。还有,你们在北方,我还能庇佑你们,可你们一旦到了靠近察哈尔草原的地界。我总不能为了几个和尚,公然反抗汗廷吧。依我看,你们还是自己调兵。”
禅心似月迥无尘
您和圣上之间,的确是太不同了。
月池嘴里应下, 回去之后却迟迟没有动作。张彩前来询问,月池沉吟片刻:“和尚喇嘛好找,关键是军队和安全问题, 以我们如今的兵力, 胜的机会……”
时春叹了口气道:“要是硬打,最多只有三成。准备这样一场大战, 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光。”
张彩急切道:“可要是不调兵,亦不剌又不肯来援,单凭我们手上的人马,就只能任人鱼肉了。不行,这太冒险了。宣府的事情, 不能再重演了。”他赶到宣府后那遍地的尸骸,是他一生之痛。
月池道:“别慌, 别慌。我们打不起,难道达延汗就打得起了吗?”
张彩道:“或许,我们可以秘密召开法会?”
月池道:“太慢了。一旦被发现,手里没有信众筹码,那时才是任人宰割。我们需要,争取一些时间……”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她问道:“程氏九族的族谱, 到了没有?”
她正询问时,董大忽然来报:“回御史, 族谱已经送至,圣上那边也已经召集五十个会蒙语的高僧,近日已经分散到了九边, 准备入蒙!”
时春和张彩对视一眼, 彼此眼中都是一亮, 刚刚还一筹莫展之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应对的办法。
月池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这么多僧人,要召集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朱厚照一定是在收到她的第一封信时,就立刻着手去准备。她苦笑道:“实在是厉害,在走第一步时,就已经看到了第十步了。”
董大激动道:“万岁英明,实是我等之福。”
月池与张彩对视一眼,可伺候这样的祖宗,麻烦也很多啊。董大嘿嘿一笑道:“对了,圣上还有一封信,是交给您的。”
月池的牙齿一酸,她道:“拿来吧。”
东暖阁中,琉璃香炉中燃上了宣和御制香,缭绕冷峻的霭雾与殿中的清光合成了一片。一张上好的“泾县连四”被从花梨橱格中抽了出来,摆在了御案之上。接着,一个个铜方墨盒被打开,各色墨锭放得整整齐齐。长而有力的手指在这些墨锭上轻轻划过。
在短暂的停顿后,一锭松风水月墨被拣了出来,在与澄泥砚的触碰中,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墨香弥漫开来,剔红的龙纹管笔也饱沾墨汁。手的主人拈起了笔,在宣纸上飞快地写了一句话:“我真的很想你。”
一个“你”字还没有写完,他就像被烫着一样将笔丢开,洁白的纸上霎时就开出了一大朵墨花。
“不行,这太肉麻了!”笔听到了他如是说到,还没有回过神来,自己就又被抓起起来。而它身下的纸被无情地揉成一个纸团,哗啦一下砸了出去。
手又开始在新的纸上重新写:“上喻,擢李越……”
啪得一声,笔又被丢了下来,精致的管笔发出一声哀嚎,可主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太板正了,他说不定觉得我根本是无情无义。”
哗啦一声,另一张纸也被撕成了几段。脆裂声伴随着焦躁的嘟囔和踱步声:“再想一想,仔细想一想。要不干脆写首诗吧!”
笔又被拿了起来,这次写得是:“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谁谓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
这次笔终于被安稳地放在了笔架上,手改道去折磨那管碧玉笛。碧玉笛上的穗子被揪了起来。
“这个不好。换一个!
穗子立马被撤了下来,一只鲜红的同心结被绑在了笛子之上。可主人还是不满意:“这、这怎么红配绿了。换个色来。”
侍候的太监问道:“爷,那要什么色?”
“绿的吧。”他神思不箸地答道。
小太监的脑子都是一蒙:“爷,这、绿色的,同心结?”
“怎么了,不可以吗?”主人不悦地反问。
小太监闻言忙道,“倒不是不可以,就是……不大吉利。”说着下意识指了指头顶。
笔分明听见主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急急道:“那就再换,要、要茜色的,就不那么扎眼了。”
茜色的同心结很快也到了。主人满意地在笛身上摸了又摸,然后忽然道:“此去千山万水,万一送东西的人不经心,碎了可当如何是好。”
小太监不明就里,还道:“爷,碎有什么打紧的,这种粗糙做工的玩意儿,咱们宫里多得是。干脆一次送个十根,去了那边,总有一根是完好无损的。”
主人默了默:“……滚吧。”
“啊,爷,您……”小太监十分地惶恐。
主人翻了个白眼:“朕让你滚,听不懂话吗?”
小太监麻溜地滚了。笔听见主人又叹了口气,果然不出它所料,第三张纸也寿终正寝了。
第四张纸被抽了出来。主人深吸一口气,他再次写下:“我真的、真的很想你。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我很后悔,没有拦下你。你还活着,我真的很欢喜……”
笔又被飞快地放下,主人捂住脸,可大滴大滴的泪水还是从他的指缝中沁出落下,墨痕未干的字晕染开来。主人随意抹了抹手,低咒一声,伸手又想换一张纸。可当他举起纸后,却又顿住了。
他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水珠吸干,在发觉字迹还能辨认后就更开心了,他嘟囔道:“这样好,就是要哭给他看……”
就这样,灯花剪了又剪,橱柜里的纸抽了一张又一张,砚台中的墨也被用尽又重磨。这封堪比书稿的信终于写完了。已经开叉的毛笔在水缸中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解脱了。
可主人却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他亲自将信用火漆和蜡封进重重信封和木匣中,亲手交给了人,让他们送它去远方。之后,他就像一阵风似得冲进了内殿中,在宽大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大家伙都已经见惯不惯了。
他是这样的期待,期待自己的心意能够透过厚厚的纸,越过千山万水,传递到那个人手中。可他想不到的是,当那个人拿到信之后,匆匆翻阅一遍后,却是将他没日没夜的辛劳置入火中。
泪水和晕开的墨字被火焰吞噬,变成灰色的蝴蝶漫天飞舞。火光映照的是一张漠然的脸。
张彩在一旁欲言又止,月池转过头道:“只写了几句实在的东西,其他大半都是废话。”
张彩忍不住笑出声来,可在笑过之后,他又叹道:“万岁对您,其实真算上得是情真意切了。”
月池没有说话,张彩却忍不住试探,他问道:“难道您心底就没有一丝的触动吗?”
云气涌上天空,如钩的新月时隐时现。月池袖手而立,光彩在她眼中似静水流淌,她想挤出一个笑容,可这笑如受寒的蓓蕾,到底还是夭折了下去。
她说道:“触动又如何,不触动又如何。我与他之间的阻隔,从来都不是感情,而是时光。”是整整五百年的天堑。”
张彩的嘴微微翘起,他道:“您和圣上之间,的确是太不同了。”
月池道:“难道我和你就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