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两个人并肩走出主干道,看着停在路边的车,姚佳瑶才知道宋卿是已经走了一半又折返回来接自己的。
她甚至连车都没来得及锁。
亮眼的车灯画出雨丝的形状,车内的暖气让姚佳瑶回温的同时,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也被触碰到了。
除了爱人和亲人外,这是姚佳瑶第一次在友谊里受到被重视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奇妙,一直让姚佳瑶记到现在,闭上眼宋卿撑伞而来的模样仍旧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生这样子的病呢。
姚佳瑶想不明白,在她心里,宋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宋卿总是熬夜通宵为学生们补教案,针对学科薄弱的学生出一对一的提升作业,有时候甚至还会帮改不完试卷的姚佳瑶也分担一些。即使不是班主任,但凡让宋卿知道的贫困学生,她总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补贴一些。
遇到校园暴力事件,宋卿宁可多事杀错也绝不放过,即使不是她班级的事情,只要学生私下找到她,她都会帮忙。
生理期突然造访的女孩会去找宋卿请假或者借用卫生棉,只要说不舒服就会批假,宋卿的办公室里常年备着各个品类型号的卫生棉,红糖和补气血的健康品。
请了假缺了会的老师会去找宋卿借笔记,即使是与自己无关的内容,宋卿也会贴心地帮忙记录一份。
天底下再找不出比宋卿还要温柔,还要耐心的人了。
姚佳瑶想不明白,为什么作恶多端的人不去死,偏偏这么好的宋卿会被这样一个病缠上。
正当她觉得自己要受不了的时候,亮了三个小时的抢救灯终于灭了。
闷在心口的那一股浊气在宋卿被推出来的时候,闷闷地散了。
医生朋友摘掉了口罩,叮嘱着姚佳瑶:“这是第一次病发,抢救及时没有大碍,小手术大概十二个小时后药效过了就会醒,可以自由活动,但记住,千万不能刺激她。”
“对了。”医生朋友嗯了声说:“提醒你的朋友定期过来检查,而且药也要跟上疗程,哪怕治不好也不能放弃生存的希望,同时也要叫她注意身体,千万不要太过操劳,更不要熬夜。”
姚佳瑶忙不迭地点头,可又想起什么似的面露难色。
那个备注江妈打来的电话说,宋卿的妈妈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江城医院抢救,生死不明。
郁闷的石头压在心口,那股子浊气又回来了。
姚佳瑶突然恶毒的想,如果这些破事都转移到作恶多端的人身上就好了。
同样守在急救室外的江枝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眼前的手术灯已经亮了快四个小时了,中途签了两份病危。
一份宋雪意的,一份江宜的。
江枝还从未在同一天里经历过这么多事情,高压下的身体出现不适反应,腿骨处也隐隐作痛起来。
“姐,您要不回去睡一觉吧。”秘书看着眼睛都熬红了的江枝,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宋雪意和江宜是一起被推进手术室的,一直到现在,两边的急救灯都还亮着。
僵坐了一夜的江枝摇了摇发胀的脑袋,说不出话来。
巨大的自责将她席卷,她满脑子都是江钟国临走前的那句教训。
甚至没有给自己反应教训是什么的准备,宋雪意就出了车祸。
公安部的人传回审讯结果,说是宋雪意过马路时太着急了,争抢着倒计时,在只差对街一步之遥的距离,绿灯转红,宋雪意被拐弯而来的一辆货车撞了。
而对街,宋雪意的目的地正是江枝的办公楼。
宋雪意被撞飞出去前还在斑马线上紧紧攥着手里的保温桶,被抓到的司机也非常坦率地承认自己抢灯了,判多少罚多少都认了,态度爽快的让人诧异。
这个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案件的案件连审讯都不需要就已经结了案,司机的全责。
江枝接过秘书的手机看着现场的图片,仰面躺在地上的宋雪意浑身是血,摔在宋雪意身旁的,是那个专门为自己而买的保温桶,被撞开的保温桶,里面装的是为自己熬得猪蹄汤。
货车前置大灯被撞碎,玻璃渣混杂着鲜血流淌在马路中央,冒着热气的汤混杂着宋雪意的鲜血染红了大半个斑马线的白。
江枝看不下去了,生理性的恶心逼得她几欲呕吐。
她没有想到江钟国的教训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江钟国下手会这样狠。
如果司机最后没有踩刹车,那样的重型卡车从宋雪意身上压过去的话,甚至不用等救护车到就已经毙命。
江枝突然很恨自己的任性。
如果走前和宋雪意商量一下,如果提前告诉宋雪意不用给自己送饭,如果自己没有费尽心思摔断腿,如果没有如果。
江枝甚至可以想到宋雪意在医院看不见自己身影时候的焦急,拨打电话无人接听时的慌乱,甚至连手里的保温食盒都来不及放下,就匆匆忙忙地赶到自己的办公楼,着急抢着绿灯,是担心自己的腿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