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宋卿过得并不可怜,甚至在同龄人中的生活水平是上等的。身边也仍然会有人带有‘善意’的关怀来小心对待宋卿。
这也养成了宋卿敏感细腻的心思,那些闲话和母亲崩溃时的话都悄悄被她记下,她变得无比懂事乖巧。
比如宋雪意不喜欢她在外面淘气听闲话,特意在家里给她修了儿童房。所以宋卿即使很喜欢户外活动,也还是会乖乖地呆在儿童房里,穿着精美无比但却行动不便的公主裙,当着城堡里的公主。
宋卿从小对宋雪意就没有秘密,她扮演着中国式家庭里最爱的那种小孩,学习努力工作认真,不叛逆不打架,二十八年来连句狠话都没跟宋雪意讲过。
从小到穿什么衣服,大到高考志愿,一切都是在宋雪意点头以后宋卿才会乖乖执行。
二十八年的母女关系里,宋卿对宋雪意没有隐瞒,除了江宜和自己的病。
她没有告诉过宋雪意,情窦初开时,自己对江宜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没有告诉过宋雪意,十八岁那年和江宜分手,才是导致她竞赛前病了一个月的病因。
也没有告诉宋雪意,二十岁时她偷偷订过飞往伦敦的机票,只因为那个城市可能有江宜的消息。
更没有告诉过宋雪意,二十八岁的自己身体已经彻底垮掉了,生命进入倒计时,随时会突发心梗,撒手人间。
宋卿这一生仅有的叛逆,全都和江宜有关。
而所有关于江宜的事情都是宋卿珍藏的秘密,也是唯一一件没有告诉过宋雪意的秘密。
宋卿总是觉得是自己偷走母亲的幸福人生,如果告诉母亲自己爱上了被她视为亲生女儿的江宜宋卿不敢想象,未来让宋雪意知道了自己和江宜的关系后,她会是什么反应。
宋卿甚至连假设都不敢做。
“姐姐?”江宜感受到怀里人的紧绷和战栗,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宋卿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呼吸也变得紊乱,她从思绪里抽回神,僵硬道:“没事。”
可她的反应不像是没事的。
有过同样病症加上医生的职业敏感让江宜捕捉到了不对,她直觉宋卿的反应像是焦虑状态时的躯体化症状。
于是江宜环抱住的手臂轻轻松开了,可宋卿的状态却并没好起来。
洗碗机按下了工作按钮,翻涌的泡沫和水花敲击在玻璃挡板上,静音工作的机器并没有发出声音。
宋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发颤,她将手藏进口袋,闭上了眼努力克制着自己紊乱的心绪。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是发病了,可是江宜还在,不能让她看出来。
于是宋卿的指尖用力,指甲刺入掌心,牙齿紧紧咬住舌尖。
“放慢呼吸宋卿。”江宜担忧地出声,轻声引导着:“跟着我呼吸,来,吸气——”
“慢慢呼出来——”
“好,你可以的,这里的空气并没有那么糟糕。”
“来,再吸气——”
江宜的神色认真,不再吊儿郎当,她努力回忆着之前心理医生教给自己的呼吸方法,一步一步引导着宋卿调整着呼吸。
终于,宋卿长长舒了一口长气后,心跳渐缓了下去。
工作结束的洗碗机亮起指示灯,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我没事。”宋卿声音有些哑,她低头要去拿碗,却被人握住了手。
“去喝些热水吧。”江宜神色担忧,轻声问:“你包里有备着药吗?”
宋卿装傻,淡声道:“什么药?”
二人视线相接,宋卿表情坦荡,望向江宜的视线带有探究。
知道自己问不出来答案的江宜轻叹了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就在这时,紧闭的卧室门被拉开。
神色状态都恢復如常的江枝耳尖还有一抹未消散的红晕,她看着站在厨房的两个人,轻咳了声。
“是不是洗完了呀?”宋雪意紧随其后走出来,正低头拨弄着衣摆下的最后一颗纽扣。
“嗯。”宋卿先一步松开手,没有再管洗碗机里的东西,转头走出厨房:“都收拾完了妈妈。”
还站在厨房的江宜抬起眼,看向江枝的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可此刻的江枝却不似刚刚那样失控,她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很好的安抚,此刻像得到爱吃的罐头后的猫,看向江宜的视线里有挑衅也有轻蔑。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仇家。
“时间不早了,你和妹妹早点回家吧。”宋雪意体贴道:“太晚了不好打车,还要回酒店帮妹妹收拾行李。”
宋卿乖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这一次宋雪意罕见地没有再挽留两个人留宿,照例将人送到电梯口后才关上门。
上了电梯的两个人同时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