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正在和自己对峙,也丝毫没有半分狰狞或者扭曲的失礼行为。
江枝突然又有点开心,她很满意江宜身上的好。
因为这样的江宜,会是一份满意又合格的答卷,即使再刁钻挑剔的人都无法找出半分错处来。
江枝的眼神柔和了下去,她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就这样坐在那里,成熟美丽体面,与周遭的狼藉碎片格格不入。
但唯一没改的是,江宜身上那股青涩的衝劲儿,以及一提起宋卿就失控的眼神。
“满满”江枝抑製不住笑意,她突然软了态度带有几分讨好之意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对于她的态度转变,江宜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示。
不论是声嘶力竭还是卖力求和,在江宜眼里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江宜看着坐过来的江枝,猛地站了起来,躲开她探过来的手。
“宋妈。”江宜唤了声,原本关紧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宋雪意忙不迭应了声:“怎么啦小宝?”
“我先回去了。”江宜将自己被砸到地上的手机给捡了起来,屏幕四分五裂但内屏没有损坏。
导师还在一条接一条地弹消息。
宋雪意看着一地碎片,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爱人,视线最终落在了江宜身上:“诶,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江宜应了声好,安抚性地抱了抱宋雪意,然后转身出去了。
门口没有人,黑黝黝的楼道口,以及停在负一层的电梯。
江宜将防盗门合上,楼道口的声控灯被震亮,江宜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今晚这场对峙来得突然,甚至都不能被称为对峙,只是江枝单方面的失控。
而这种失控,伴随了江宜一整个童年,以及少年时期。
江宜早已经习惯了。
门内传出宋雪意的安抚声,以及江枝的啜泣声。
老房子不隔音,将门内的世界毫不保留地呈现,但江宜并不想听。
她摸了摸口袋,朝着又黑了下去的楼道里走。
火机擦出渺小的一簇火光,江宜咬破烟嘴中央的爆珠。
清爽的薄荷香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尼古丁带给江宜片刻地放松。
楼道里很安静,江宜只是抽烟,明灭的星点火光并不足以照亮周遭。
可她还是在黑暗中看见了那双清冽的眼。
黑暗寂静无声,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涌动。
在江宜抽到第三口的时候,那一星火光被人夺走,丢到地上消失了。
江宜夹着烟的指尖还悬在半空,可怀中却拥入了一抹温暖。
宋卿靠在她的胸口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江宜。”宋卿的声音很低,似呢喃。
敏捷的声控灯在此刻似乎失灵了,楼道里还是暗的。
江宜用拥紧的双臂代替了回答,她拥抱着怀中的宋卿,闻着她发间的香气。
没有人再开口,二人只是静静地相拥。
宋卿没有问江宜为什么会在这里,江宜也没有问宋卿为什么没走。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拿出来讲反倒成了矫情。
“你什么时候走?”宋卿的声音响起时,声控灯也亮了。
江宜仿若大梦初醒,感受着怀中的温暖离开。
“走?”江宜喉头攒动,从胸膛中硬挤出回答:“走什么?”
宋卿瞧着她,一字一句道:“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她的表情认真,尤其是那双眼,带着些不容撼动的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但是我说过,你不能打扰我现在的安稳生活。”宋卿抿了抿唇,将心底泛起的酸涩压下:“显然,你做不到。”
宋卿的声音并不大,讲话时盯着自己的鞋尖,视线却忍不住打量着江宜的宽松的西裤。
大概又隻穿了这一条吧。
良久的沉默,久到声控灯都熄灭了。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江宜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说你不在乎我了,我就走。”
江宜看着眼前人的发顶,浓密黝黑的髮根本看不见发缝,宋卿还很年轻江宜的笑意僵在了嘴角,她看见了掺杂在黑发中的一丝突兀银光。
仅仅只是一瞬,江宜的瞳孔缩进,呼吸停滞住了。
白头髮
宋卿才二十八岁,为什么,会有白头髮?
她想伸手去确认,确认是自己眼花,可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垂在身侧的手最终是没有举起来,江宜也抿着唇没有开口。
她在等宋卿的回答。
黑暗模糊了时间,恍惚间叫人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停滞的时间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就像高中时那样,只要宋卿遇见不开心的事情就会躲到楼道里,在没有灯的拐角处静静地坐着。
往往只有江宜能找到她,二人并肩坐着,谁也不讲话。
一直等到宋卿的气消了,伏在江宜的肩头小声地哭一场就算完。
而唯一能让宋卿落泪的只有成绩。
可偏偏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