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十发到最后,发现荷叶上还剩两个大包子。
“谁没吃早饭?老赵?”
袒露右膀的老赵扛了个渔箱在肩上,向船弦边纤腰直背的女子扭头:“我都吃了三了!辰星没吃吧。”
“哦,辰星啊!早饭不吃啊?你站那做什么啦?”王南十捧起荷叶,走到辰星身边给她送包子:“快趁热吃,今天包子肉多。嗯?”辰星杵在那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王南十奇怪地顺着她专注船下的视线看去,看见了一位年轻女子。
船下人隻施最浅淡的粉黛,毫无珠钗,一身素雅的布袍,眸中波光粼粼,在王南十眼里美得像海上缥缈的仙女。
“妹妹,看你打扮是外乡人。你找人吗?我们这是……辰星,你哭什么?!”王南十听到身旁落泪的声音,惊奇得醒悟了前世今生的可能。“你认识她?!你能想起来了?!”
“爱……爱野!”
哗!
江风正起,渔船扬帆连线,拉起丝丝鬓发和眼角的泪水,向远远江心而去。
大将将征,傩舞祈神。
所以说钦天院的活不是谁都能干的,要文能闭眼辩众儒,武要登台跳大神。刘大人官服一脱换上从古传下来的巫衣戴上傩神面具,在京郊的祈神高台上用舞蹈为国君开启天人沟通的通道。
高台下是盔甲在身的岐王、从屯田地整装而来的兵士和京城汇聚而来的百姓。从上上位国君即位开始,几十年来第一次有了隆重的出征仪式。出乎大家的意料,这位文秀的书画家新君从点点滴滴表现出十分重武。
当然,书画的老本行也没丢。一舞终罢,刘大巫向国君捧上达通神明的粗笔与浓墨。陈洛清提笔蘸墨在崭新的大纛上一挥而就。大纛竖起,迎风猎猎,官兵百姓都看得明白。纛上川,即是国名,又是帅名,寄托了国君对主帅的重望,写得那叫一个好看。
“孤敬告神明!”陈洛清王冠齐戴服饰庄严,右手扶纛,微仰头大声道:“我远川将士为国御敌,必能英勇杀敌,大胜而归!”她环顾台下一张张蓄势待发的脸庞,深吸一口气,朝天喊道:“远川王陈洛清,有请三大王!”
虽未头顶燃香,请神也是按照君王礼仪。陈洛清以虔诚之心求神助,护佑将士平安归来。
“岐王接剑!”
陈洛川已经不穿鹏鸟官衣,身上是朱雀王服,王服外是精甲。她一扫之前虚弱消沉,神采奕奕眼神炯炯,坚定地快步上台,单膝跪在陈洛清身前。
陈洛清解下腰间佩剑,郑重交与陈洛川手里。
国君剑,事若有急变,执剑将领可从权处理,事后再禀报。从未感受到的尊严与信任,陈洛川竟在三妹这里全部得到。
“诸将士听令!功有赏,伤有养!尔等身后就是家国,一步不退!”
“一步不退!”在陈洛川的带领下,将士们齐声大喝,连百姓都情不自禁地附和。他们还有点好奇,站在国君身后的那位俊俏姑娘是何许人也。
是不是就是传说中会妖法让国君对她又要杀又难舍神魂颠倒的那位卢……卢……
现在该叫声英侯了。不过卢瑛不想在这个时候吸引人注意。她只是看不够地凝望媳妇,眼眸闪亮如那年永安渡夜空的启明星。
陆惜上前执纛。她也是盔甲战袍,遮住一身还没好全的皮肉伤。颈上的勒痕没有消尽,用围巾挡住,看上去仍是那个英姿勃勃的忠勇伯。这几年的日子就好像梦一场,如今梦醒了,要与爱人并肩作战,能去梦寐以求的自由之地,她却想回望一眼,看看高楼上是不是有人起舞。
她终是没有回望,在出发声中策马在陈洛川身旁。那个戎装少女布偶系在马鞍上,陪她行万里。
行万里,赴戎机。边疆烽火一烧两年,终于有了偃旗息鼓之势。两年来,陈洛清信守承诺,停下所有她认为非必要的工程,包括惯例的新君行宫和陵园建造,减轻全国劳役,让民夫归田,绞尽脑汁全力供给粮饷,从没让陈洛川为难。国君做了国君该做的事。陈洛川与将士们士气高涨,一次次打退隋阳的进攻,把敌军挡在边境之外,让隋阳想趁远川君位更替拿下争议城郡的企图化为泡影。攻伐两年图增伤亡毫无所得,主战的隋阳丞相被弹劾罢免。新相上位颇有议和的意愿。陈洛清派出得力的外交官员,密切注意隋阳战和国策的变化,希望尽早结束战事。
“小火卢子,过来抱抱。”
陈洛清倚躺在圆围空地的光洁石阶上,把手罩在嘴巴上召唤卢瑛。周围石柱上火焰熊熊,把一圈夜空照亮。这里是皇室太庙祈年祭祀之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无论陈洛清心里是否有其他偏向,国君该做的告祖祭祀问天,她是一点都不能少。与隋阳的战事她已有把握,该是准备做些其他大事。国君将远游,要到太庙求个吉卦。一天繁重的祭祀祝祷工作完成,陈洛清终于在夜深人静时有了自己的空闲。亲卫和内侍已经退开,周围空旷无人,她倒是一点也不忌讳在祖宗面前放肆,被卢瑛拥入怀中,用下巴枕着人家的肩膀,看起今天还没空看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