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身体能撑住吗?嗯?你怎么……”林云芷话音没落就住了嘴。陈洛清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咚!
拳头提到心口处,突然捏紧了隔着纱布捶在伤口上!血肉绽开的闷响疼得陈洛清轻哼,呼吸顿时急促沉重起来。
“洛清!你这是干什么?!”
陈洛清疼得一时说不出话。林云芷焦急瞪向跪守在襻舆旁的晋阳,得到的依然是沉默和一张绷得紧紧的脸。
咚!
咚!
叶璟诚不欺人,伤口的确恢復良好。就是太良好了,到了今早皮肤表面已经流不出血了。硬生生把愈合的伤口打裂,痛彻心胸。好在陈洛清下手够重,三拳之后,血终于在纱布上晕散,陈洛清撑右肘趴在舆架的木缘,咬牙喘息,颤声唤道:“晋阳!”
晋阳立即扑过来,掏出怀里的小化妆盒,为陈洛清完善剩下的细节。额头的冷汗擦去,惨白的脸颊补上些微血色,染红的内袍用宽松的外衣遮住。
真实的伤情加上精心的妆容,一切都恰到好处。
林云芷此刻看到陈洛清动人心魄的哭喊样子,突然明白了甘愿付出痛苦代价的缘由。
必是有画龙点睛之妙。
她正期待这出大戏接下来的发展,忽被点名,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九死一生?!英山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禀陛下。”林云芷拱手说道:“以前向您禀过,我的使团外出选购贵国特产。有两位随使水土不服患了急症,就留在当地养病。巧合之下,遇见流落民间的三公主。三公主此番经历曲折,坎坷万分。不过请陛下放心,我的随行大夫已经为三公主处理了伤口,暂时……”
“在我远川境内,远川的公主九死一生?!到底谁要杀我女儿?!”
“父皇……”陈洛清忍住哽咽,忍住泪水:“儿臣奉父皇命,前去孟城查案。在长陵山遇见山匪……”
“才不是山匪!”
陈洛清才说第一死呢,还没说完就被人大声打断。她仓皇循声望去,看见卢瑛昂头扯着脖子上的锁链跟她说话,满脸的讥笑嘲讽:“那是追杀你的杀手。”
“你……”陈洛清双唇颤抖,眼神迷茫,像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认识这位几个月来最熟悉的人。
“清儿,你认得出她?”
“我……她……”
“三公主当然认得我!”卢瑛继续冷笑,扯得龟裂的嘴角渗出鲜红的血纹。“这几个月都是我陪在公主身边。心口那刀还没能让您明白?除了那场山洪,其他都是计划好的。您真的以为我跳进洪水里是要救您吗?殿下,您还叫我恩人呢记得吗……哈哈哈!那刀居然捅偏了……三殿下,是不是该说你傻人有傻福啊?哈哈哈……”
“呜!”在卢瑛高声的嘲笑中,陈洛清轻声呜咽。手掌撑不住了,她隻得用肘支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捂住心口嘭嘭大跳的痛感。
“三公主殿下,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见她精神体力皆不支,卢瑛收起嘴角,用真相残忍地刺向陈洛清:“是你亲姐姐呢!”
“你胡说!呜……咳!”陈洛清悲愤交加,想上前站起,终是虚弱,滚落襻舆摔倒在地,还好被晋阳扶住,不至于瘫倒在冰凉的殿石上。“我的姐姐……怎么会想杀我?!”
“陛下!”听到三公主自己都不信同室操戈,即使看出二公主有备而来,终于还是有大臣下场,质疑卢瑛的供述:“刺杀手足,骇人听闻,不能任听不明之人一面之词。既然她说她受大殿下指使,为何现在毫不掩饰,反而和盘托出?此事疑点颇多,请陛下明鉴。”
“不明之人?”卢瑛瞥了眼他,挺直腰背,在囹圄中也一副傲然神色:“卢瑛不懂嘴上的圣人道理,但知道行走江湖,要言必行,行必果。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所以我终是要下手杀了三公主的。然世上事有胜有败,胜要敢接,败要敢认。我回到京城才知道大殿下被抓了。大殿下既然败了,我便敢做敢认。即使是行恶事,我也行得光明磊落。受命就是受命,杀了就是杀了,这有什么好造谣污蔑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陆惜。”忠勇伯的名字被卢瑛随口就说出来,笃定又轻蔑:“刺杀三公主,陆惜也随行。她怕三公主不死,还守在长陵山下几天,去那查了便知!”
“父皇。”到了这个时候,陈洛瑜已经冷静下来。不仅冷静下来,她还从惶恐中重新欣喜。之前惶恐是因为本该死的陈洛清并没有死。不光是该死没死这么简单。没死却以为死了,这里面的情报有多少环节出了问题?那几个燕秦商人是林云芷的人?怎么会那么巧?包括卢瑛都值得怀疑,毕竟她想要失手也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些陈洛瑜不免临阵迟疑。可如今卢瑛一套说辞,既能把她身为游侠那套行事留名的理念契合清楚,又坚定地要坐实陈洛川下令杀妹,似乎仍值得信赖。
是啊,卢瑛怎么会背叛她呢,那可是妹妹!何况,本来也没有退路。
陈洛瑜下定决心,趁热打铁:“儿臣已经初审过她,她交代的一些细节确实和大姐身边的人能对上。特别是有关陆惜的……她一个江湖游侠,若不是真的牵扯其中,怕是近不得忠勇伯身边。儿臣斗胆请命,细审此人,请忠勇伯来对峙,真假曲直定能大白于天下。可怜洛清无辜,受这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