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她说过想要执掌权力是为了振兴国家,吊民伐罪!她说过大公主隻手遮天她救不下三妹,只能扳倒大公主为三妹报仇!她说过大公主不动手三公主就不用死!她说过比起皇位还是妹妹活着让她开心!她还说过……
你和洛清,都是我的妹妹。
卢瑛睁开眼,眼中惶恐已经随着掌中血滴凝固: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让你妹妹活着。
那就如你所愿。
“我没有背叛殿下。我可以继续执行这个任务。”
“当真?”
“士为知己者死……我可以为殿下死……为殿下大业出力是我的光荣与梦想……”
“不用死。如果你能杀了三公主,再按原计划做,你就不用死。殿下说了,这事待到了王城大殿上就好办了,她定能保下你的性命……”
呜!
卢瑛想到这里,风刮过额头,引得胃里一阵强烈反胃。她噗通跪倒在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来往路人奇怪地看着她,陌生的诧异眼光与阳光一起炙烧她惝恍的眼睛,疼得她爬起来撒腿就跑。
太恶心了,现在再听这话太恶心了!
待她埋头奔跑衝进别院夕阳里时,正好撞上叶璟。
“啊哟!你这是怎么了卢姑娘,脸色这么难看!”叶璟见她满头冷汗脸色苍白,不由分说把她拽进房内。
衣服扒了,纱布解下,两手摊开。
“你出去干啥了?!手还破了!打架了吗?糟了,伤口里有小石粒和碎陶,需要一一夹出。等我一下哦,我去我房间拿火炉和酒。”叶璟忙着跑去了。她才走不久,陈洛清就推门进来,见卢瑛赤_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赶紧关上门道:“换药吗?叶大夫呢?”
“她去拿换药的东西了……”卢瑛蜷起左掌,遮掩血红的伤口。
“你怎么了?见到房东嬢嬢了吗?”陈洛清觉她神色不对,关切地想上前。
“知情,我……”妻子忽然出现在身边,卢瑛隻觉破碎一地的心又开始跳动。她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几位仆人从房门口走过,身影映在房门窗纸,扭曲又诡异。“我给你买糖了……路上弄丢了……见到房东嬢嬢,她没事……我想去看长安和花糕,但是……”
听卢瑛语无伦次,陈洛清更不放心,张臂上前要抱她。
“别过来!”卢瑛突然厉声大喊,把陈洛清喝止住。
“卢瑛……”
卢瑛缓缓抬头,含泪望向陈洛清,哀求道:“知情,现在离我远点!”
像是猜到了什么,陈洛清眼神中的惊诧很快释然,一刹那间卢瑛甚至从那双深沉眼眸中看到了一丝悲天悯人。她不敢再看,扭过头垂下,听得耳边柔声一句。
“好,我在廊前风台上等你。”
陈洛清离开了。叶璟又进来了,端来炉火和烈酒。她一面用火与酒处理要伸进卢瑛伤口的夹钩,一面念叨:“不处理好这个,你的伤口就会烂,有脓和烂肉就麻烦了。你今天到底是做啥了把胸口的伤都弄裂开了!反覆撕裂是最不好的,我都怕这个伤口会烂……”
卢瑛盯着叶璟忙碌又熟练的手法,眼中泪水褪去,极轻地喃喃道:“我好像找到解决这一切的办法了……”
“嗯?”
“叶大夫……”卢瑛伸右手从桌上迭好的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瓶,正是那瓶清灵草粉:“有个神医说清灵草粉对外伤特别有用,可以不让伤口出脓变烂。”
“清灵草?清灵草汁倒是可以化肿化淤,用在外伤嘛……”
“要用清灵草磨成粉,长成前半大不大的那种。我左胸的这道伤,就是用了清灵草粉才能愈合。”
“清灵幼草去毒驱邪……也是哦!我怎么没想过呢!下次我试一试,清灵草粉本就温和,总没坏处的!”
“这瓶草粉送给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叶璟惊喜地接过小瓶,痛快答应:“你说。”
卢瑛掏出匕首,递给她:“按你刚才那套,帮我处理这把刀……”
这区区小事,难不倒叶璟。换好药,包扎好伤口,天色已黑。卢瑛披好衣服,揣上匕首,去赴逃不掉也不打算再逃的宿命之约。
屋外月凉如水,洒满整条廊台。陈洛清独自一人躺在躺椅上。自从从房里出来,她就到这风台躺着,哪也没去,什么也没做。此时听得卢瑛脚步走近,陈洛清坐起身,对卢瑛笑道:“来,给你留了个屁股。”
卢瑛坐下,从背后抱着陈洛清入怀,一起靠坐在寒凉的椅背上。
“小火卢子啊……最后,再陪我一会吧。”
卢瑛抬手搂紧怀里妻子,贴掌在心口,感受她跳动的胸膛。从秋到冬,她们相识的日子用手指头掰都能算算清,但这心跳好像已经听过无数回,熟悉得能画出心的轮廓。
第一次咚咚声钻入耳朵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晚?
怎么能想到呢……
卢瑛把鼻尖埋进陈洛清颈边长发里,贪恋颊边淡淡的发香。是不是梦做得太快了?以至于西岐山大咸海和有陈洛清的日日夜夜都淹没在妄念里,让离别这样提前。今晚的夜是那么黑,连月光都照不透。周围鬼影重重,不知有多少眼睛窥探在这把躺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