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清点点头,收拾好心神从卢瑛掌心中抽出左手,在榻上对两人行礼:“在下陈知情,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家家训,路见不平,拔剑一击。”
“这里是?”
“这是我家在永安的别院。你安心养伤,不会有人打扰的。”
陈洛清抬右手扶额,脑袋还觉混乱。她压住心中奇怪,低头又看卢瑛。卢瑛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衣领里能看见暗红印迹的纱布。
疑惑的事不少,但才醒来就句句逼问救命恩人,不礼貌。既然活过来了,暂且顺流而下吧……
“你还是先躺下……”夏天晴话没说完,忽然有第三人敲门而进,手里抓着一张字条。夏天晴见这人进来,一时想起身,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坐回凳子,伸手接过了字条。
“什么……”夏天晴看着字条上的内容,神色震惊:“京城政变,大公主兵败……被擒?!”
混乱,晕眩。
陈洛清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她捋清楚蜂拥而至的现实。她便贯彻有琴独养身体要多睡觉的理念,把自己交予睡梦。可惜梦里也摆脱不了这些烦人的纷扰。竹林、陆惜、刀剑、鲜血、宫殿、兵变……这几日看到听到亲身经历到的事情搅在一起,彼此丝丝相连,互相构造没有结果的乱梦。她被这些乱梦勾连的网拎到空中,在阴云里飘飘忽忽地被推来推去。直到在辗转反侧中摸到了卢瑛的手,她才呼地落下踩到踏实的地。于是翻身抱进卢瑛怀里,逃开所有噩梦。
待她再睁开眼时,已不知进入哪一日的夜晚。房里点的蜡烛和她们平日里点的那种普通白蜡完全不同。明亮又不起烟。点点滴滴都体现主人家的富贵。床边人正接过仆人递来的药盅,见陈洛清醒了,赶忙打发了仆人,放下药盅伸手扶陈洛清坐起。
“慢点。”
她扶得有些生疏,不像叶璟大夫那样知道伤员哪疼哪软,陈洛清借她手臂的力坐起,背部感受到了硬健的肌肉,看来和夏天晴一样也是习武之人。烛光映在她脸上,被高挺的鼻梁挡下,又是一张清秀至极的俊俏脸庞。明目,红唇,眉眼蓬勃的英气哪怕浓厚夜色和她身上的朴素衣袍都无法遮挡。
“陈姑娘,感觉怎么样?药刚刚煎好,凉一点喝。”
“还好……恩人,怎么称呼?”陈洛清认出她来,正是那日进来报信的第三位姑娘。
“在下木双,是我家大小姐的管事。”木双朗声中带了几分温和,恰如她英气俊秀的相貌中又掺了一丝柔美。
“木双……”陈洛清轻声喃喃,然后微笑:“好名字。”
“陈姑娘谬讚。叶璟说你身体底子好,应该好得快。现在看来果然气色不错,我们也就放心了。”
“叶大夫有没有说卢瑛……”
“卢姑娘的药,她现在还在煎,一会要来给卢姑娘换药。听说伤势稳定,你别担心。”
陈洛清转眼看向沉睡中的卢瑛,点头嗯啊。木双偏过腰背,指向桌上一包收拾整齐的包裹道:“事急从权。我们给你们换了衣服,清理了伤口。这是你们随身的物品,我们收拾好了放在一起。过后你点点。”
陈洛清听她这么说,连忙弯腰致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多问一句。除了我两,其他人呢?”
木双眨眨眼睛,面带浅笑道:“我们是外乡人。再怎么说也不敢牵扯太深。把你救下之后,我们得赶紧跑。至于卢姑娘,是我们救你走时,她喊了句媳妇。”她笑出好奇又不冒犯的神色,向呼哈大睡的卢瑛点头:“所以我们把她也救来了。”
“这……见笑。”陈洛清难为情地捂脸,又忍不住偷偷伸手摸到卢瑛脑袋上,捏捏暂时喊不出疼的脸蛋。
“所以其他人,我们不知道死活。只能确定,拿锏杀你的那位,在我们离开时是没死的。陈姑娘,你年纪轻轻,仇人够厉害的啊。”木双想起那晚看见的惨烈场面,不禁暗自感慨,嘴上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没想好。”
木双颔首,起身准备离开:“遇到这种事,难免一时拿不定主意。你安心养伤,不用着急。我们家大小姐是侠义心肠,最喜欢救人。好在我们的院子就在南山上,离那片竹林不远。药也备得齐,否则还麻烦了。”
南山,就是家后面的大山,那是不远……陈洛清心头一动,问道:“木姑娘,我能出屋子看看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身体撑得住。”她昂首示意迭在床尾的崭新披风,提醒陈洛清:“穿暖和点。把药喝了。”
木双飘然而去。陈洛清听话把药喝了,然后趴在床头,在卢瑛脸上深深一吻。卢瑛被她亲得迷糊,呢呢喃喃唤她。
“媳妇……”
“在呢。”陈洛清笑着,抚摸开她的刘海,把手心贴在她额头上。“真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呢。”
“陆惜……更惨……”卢瑛在半梦半醒之间还不服气,可转眼又焦急,猛然抬手要抱陈洛清,扯到伤口不禁痛呼:“嘶……”
“哎呀!躺好!不能乱动。你好好睡,我不吵你……”陈洛清怕她又碰到伤口,连忙把她哄进梦乡,自己下床披衣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