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希望她们三个安全到了。”
“一定会的。”陈洛清仰头,望着天上圆月微笑道:“大家都好好活着就最好了。只要活着,就有重逢的时候。”
好好活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待走到家门口时,陈洛清先一步站到柴扉前振臂欢呼:“终于到家咯!”
卢瑛笑着把木剑和绳索递给她:“你先进去吧,我打桶水。”
陈洛清扛着木剑跨进阔别已久的院子,看看随风摇晃的淋浴竹樽,看看墙角怒放的梅花,心情怡然至极。当时离开家时她并没锁门,此时看起来一切如旧。她安心地推开房门,摸索到墙边的烛台,掏出火折吹旺点燃。
却映出一屋子怪影。
陈洛清端着烛台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倒吸进满腔寒气。
这怎么可能呢?!
窗边有人站着,床前有人坐着,耳畔传来忠勇伯平静的声音。
“三殿下,这一局,还没完。”
既然不速之客到访,房门就不需要关了。风从身后吹起发梢,摇晃陈洛清手上的烛火。猛然惊吓的寒意迅速褪却。被这些人闯进自己的家,陈洛清此刻满腔厌恶。
陆惜从床前椅上站起,直面惊愕的三公主。窗子透进来的月光洒在她侧脸上,明暗之间映得鼻梁唇角格外俊秀,就连额头上新添的那道浅淡伤痕也无法破坏这张脸的美貌。
“您不需惊慌,也不必再妄图逃跑。化妆术我已经领教过,不用再试。”
陈洛清当然知道此时此刻化妆术之类真是成了伎俩。忠勇伯这样的人物上过一次大当,这辈子也不会再搞错她和晋阳了。她握紧手中木剑轻轻冷笑,由衷感慨:“陆大人,我真的不明白。”
“这种白石,叫长月石。”陆惜抬起右手,指尖捏着的是导致额头伤痕的那颗罪魁祸首。石头上面的血迹已经不见,回归它原本的白润。“长月石只出自永安。”陆惜不带一丝炫耀地平淡地解答陈洛清的问题。胜败乃兵家常事。败阵之后不急躁操切不过于自懊,迅速冷静找到敌人蛛丝马迹,细致搜寻,确定目标,围困对手……这才是忠勇伯本色。
可是,陈洛清想不明白的不是这个。陆惜答非所问了。长月石只有永安有,这个知识点对陈洛清来说是意外。天下知识她不可能尽数掌握。她不知道的地质知识行军打仗的忠勇伯碰巧知道,这又不意外了。
既然能瞄准永安,在永安生活了几个月的痕迹是经不起深挖的。找到她家守株待兔是本事,陆惜有这个本事陈洛清不感到惊讶。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陆惜不回去,为什么陈洛川不召这位心腹大将回去。
从基本理智而言,难道她值得陈洛川浪费陆惜这枚可以攻城略地的大棋在她身上?
不可能!
到底是哪里,她没有算到?
“三殿下,请您跟我走。”陆惜见陈洛清面有迷惑地低头,默然沉思,显得既不懊丧也不好奇,便不多向三公主解释自己找到她藏身之所的过程,只是直截了当提出了请求:“立即回京。”
说一声请,不过是给三公主最后的体面。骗都骗了,打都打了,其实早就撕破了脸。事到如今,容不得三公主拒绝。请求即是要求,要求即是命令。既然是命令,就有人听命。屋中两人立即向陈洛清走去。陈洛清听得她们动作,猛然抬头,登时提腿向后退去。两位军官见她要逃,跨步扑前,往她两臂抓去!
就在这时,只听啪啪两声钝响夹着破风声刮过陆惜面庞,眼前月光像截断了一刹那般闪过黑影。两名军官皆抱臂格挡,埋头从房门衝出撞进院里,既堵住门护住陆惜,也以身挡住那道黑影的去路。
陆惜毫不迟疑,不躲不避,跟着风尾跨进院子,与前衝紧跟的四位军官一齐,把三公主连同三公主身旁的那道黑影围在院子中央。
“归流一,就是你救走的吧?”陆惜看向黑影,心中已知大概。王南十送的御寒素布披风和在船上遮阳的箬笠在此时月光映照下像极了独行的游侠。陆惜没有接到另外青戎四箭的示警,料定三公主除此影子,再无其他帮手。
箬笠慢慢昂起,光影从箬叶宽边流淌到额头、眉眼、脸颊、最后汇于沉默的决心,给陆惜勾勒出在此时最意想不到的鬼影!
她……她还没死?!
陆惜一时惊慌到抬手捂眼,使劲揉搓,急切再看,果然就是卢瑛!
这怎么可能呢?!侯大人的毒药应该早就发作,断不可能活到现在!又是化妆术?!不,不是!
陆惜疯狂自问又飞快否定,心神再一次动摇!
这气息,这身手,就是卢瑛,不会有错,这不是化妆术能伪装得了的。不可能的事就这样活生生地发生在她眼前。奉命刺杀三公主的卢瑛没有死,还站在三公主身边。
为什么有关三公主的事都这么荒诞呢?三公主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你……为什么没死?”
陆惜的问题虽像喃喃自语,在这此刻寂静月夜又是那么清晰。字字刻进陈洛清耳里。陈洛清看向卢瑛,看见的是身边爱人坚定望向陆惜的深沉眼神和默然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