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警觉什么呢?既然选中永安,说明阎蓉至少认为她有可能在永安活着。既然阎蓉这么认为,就说明临光殿或春涧宫是这么认为的。
陈洛清抬头想望月吹风。恰好走进竹林,竹叶重重,看不到月亮,魅影晃动。陈洛清心中无鬼,又是回家的路,她走不怕。她只是好奇,自己是留下了什么破绽让他们找到或是猜中痕迹呢?
仔细想想她最近的生活,除了晋阳的到来没有丝毫异常。没有可疑人物出现,街面上也没有什么骚动。距那场刺杀过了这么久,又远离京城,就算他们能找到永安,应该只是猜测,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尝试。陈洛清回想自己的行为,除了卖了米焘的仿画,并没做任何可能暴露行踪的事。
难道就是因为那幅画?
可那副画陈洛清自认仿得没什么漏洞,想自查都不知道从何查起。不过,就算是他们来永安搜寻自己,也绝想不到堂堂三公主居然会去干出殡送葬的白活。
“哼……”陈洛清轻声哼笑,眼前开朗,月光洒满前路,竹林已在身后。
两种阶级的人本不会有什么交集,想在画院书馆和大人们的客席上找我是找不到的。我在灵棚下,在灵堂上,在出殡的队伍中,在街边连坐都没有的摊子旁,在荒郊开垦的新田里……你们会来吗?
她想通了。晋阳也差不多,开口请示:“姐,我要不要去找半云问问?”
“不必着急。流一马上要跳开场大舞,半云也要热场子连讲几回,正是被人关注的时候。等流一跳完吧。”
“永安还安全吗?要不要离开?”
陈洛清嘴角轻扬,笑出几分不屑:“他们来便来。我亦不是丧家之犬。他们找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朋友家人事业都在永安,妍福班还没做到永安第一,地里的菜还没收,来年的稻谷还没种,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是。”晋阳笑道:“我再上街就化个妆,他们认不出。”
到了家,卢瑛奇怪她两这么快就打道回府了。陈洛清虽说过过去的就过去,未来之事对卢瑛无所隐瞒,可如今情况未明,尽管她不想隐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反而徒增卢瑛担忧。还是先以人多太乱没有见着敷衍过去,待晋阳见过覃半云归流一搞清楚后再与卢瑛细说。
见不到故人就算了,先不着急,日子还是照常过。过了两日,江雨楼如约开张大吉。卢瑛早早地卖完了锅中荤素,在陈洛清下工的必经之路等她。
“你怎么在这呢?!”陈洛清收工而来,看见卢瑛在路边不禁惊喜,连忙与众人分别,只和文长安跑来:“你收摊了?摊子呢?”
“正好遇到晋阳,她帮我挑回去了。”
“哦?有什么事吗?”
卢瑛忽地扭捏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羞涩:“今天大家都去看江雨楼开业舞,没心思做晚饭就买饭吃,所以我也卖得快。趁街上人不多,我想请你吃饭……”
文长安闻言大笑道:“哈哈,这是卖饭的请吃饭——赚到钱了。知情,东西给我,我给你带回去,你们去玩。”
“一起去吧。”
“我可不去,我要回家。我们去吃了不带花糕,那熊女子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晚饭我们叫晋阳一起吃。你们就放心去玩。”
文长安拿过陈洛清的唢呐跑了。陈洛清无事一身轻,只能把手掌塞进卢瑛手心,在夕阳初下时,悠然走在永安金黄的街道。
他们猜到永安又何妨,反正是冬天,街上行人多用围巾遮住口鼻防寒。陈洛清卢瑛也入乡随俗,用围领面巾遮住一半脸。
安心安全。
卢瑛选中的饭店是家街边小馆。家常菜价格便宜量又足味道还好,很受附近居民喜欢。店里十几张桌子,只有零星两桌食客。卢瑛选了靠里边的桌子,与陈洛清背对街面而坐。
“平常这个时辰都快坐满了。今天人都去九街,抢着到江雨楼前争个好位置。”她坐下便向陈洛清靠去,压低声音道:“你们的故友,真的很受欢迎。咳……老板,上你们那四个招牌菜!”
“我们流一正当红的时候,在京城,最多的一次,一千两看她单独跳一支舞,还要争。”
“一……一千两!一支舞?!”卢瑛瞠目结舌,摇头道:“有钱人真不把钱当钱啊!”
“对他们来说这算什么……话说,卢老板今天为什么请我吃饭啊,还点四个菜这么多?”
“长安不是说了吗,我赚钱了,嘿嘿……”刚说到一千两,卢瑛这句赚钱说得有点单薄,不过转眼又挺起胸膛,从怀里把钱袋摸出,顿在桌上扔出铜板声:“赚了钱请我媳妇吃顿饭怎的了?”卢瑛被陈洛清养了几个月,现在终于自食其力给家里赚到钱了,迫不及待就想和媳妇分享。“而且今晚街上人不多……吃完饭想和你去夜市逛逛。”
说话间,菜和米饭都端上木桌。陈洛清尝了一口正要夸味道好,忽听身后砰哗一声!两人连忙回头,发现店外夜幕降临,檐上天际正随着砰砰声闪亮。
“放烟花了啊?江雨楼开舞了……”
烟花衝天而上,又化为金雨簌簌而下。以这响彻天空的鼓点为配乐,身穿青绿水墨舞服的归流一率先出现在江雨楼楼前高搭的舞台上,领衔开场大舞。长袖细腰,身姿绰约……在烟火的辉映下,她用高超舞技化身山峰、河流、清风、冰雪……把三公主画笔下的江河山川化做舞,淋漓尽致展现在永安这层层迭迭的观众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