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祁姐?”陈洛清的右臂掌心朝上躺在注盘里,脸上神色淡定,一点也不像胡闹。“你说的,我要想赌个痛快,就等我做庄的时候下注,无论什么你都会跟。我现在有二百六十两,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赎回我自己。所以我有权下注我的右臂。我整个人才二百六十两,我的右臂肯定不值二百六十两,连孤注都算不上,祁姐你肯定要跟的吧?我都敢赌,祁姐不可能不敢赌的。”
“说得对!祁姐,跟她赌!”周围赌徒亢奋的热浪,被陈洛清火上浇油地蒸腾,扑到祁休脸上,烫出一片红一片白。
她赌疯了吗?
祁休脑中飞速揣度。她死盯着陈洛清,试图从那种淡定的脸上找到破绽。
连赢了七把所以上头了吗?她难道真的是因为运气好连中的吗?
不,不不不……祁休额角沁出汗珠,被烛火和周围汇集的目光照映着流下脸颊:连中七把的逆天好运,怎能相信会在今天这种普通夜晚发生?!而且,那句原来如此是什么意思?说了原来如此之后她就真的没有猜错过。难道她突然看穿了骰子的奥秘?可就算看穿了又怎样,看穿了就能猜到?那不是白日见鬼吗!
虽然现在夜已深……她好像说她是干白活的……
难怪有怪事……真是晦气!祁休用力闭目,把围绕身前身后的起哄叫好催促声暂时关在耳外:那句原来如此是虚张声势吗?看她那位有拳脚的所谓姐姐紧张得都要哭了,又不像是演戏下套。如果她真的能听出骰子的玄机,那她何必要输得差点精光?直接两三盘赌大注不就行了?
祁休睁开眼睛,急于想看清真相,可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副淡定淡然淡笑的表情,在滚烫的狂欢中是那样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赢回了二百六十两,为什么要在此时赌手臂?就为了让我肉痛心慌心惊肉跳?我的手是手她的手不是手吗?她为什么不肉痛心慌心惊肉跳?难道她胸有成竹知道自己不可能输?!
祁休微张开唇,深深呼吸想缓解心头重压。猜不透对手加一条手臂的赌注意味着巨大恐慌。她恨不得就此结束赌局,哪怕不要二百六十两把文长安还给这个陈知情。反正一个干白活的姑娘,卖高价也不是贱卖也不是,卖给江雨楼日后知道她干过白活怕是还有后患。可是……祁休万般无奈地皱紧眉头,自己断绝了放弃的可能。
玲珑赌庄这间分店才新开张,她的厉害赌技和所谓好运高照就是招牌,吸引着八方来财。如今在自己看似不落下风的时候,被一个第一次上赌桌的小姑娘吓吓就不敢赌了,那在众人面前怕是面子里子统统输光。何况赌注无上限愿赌一定奉陪的海口都是自己夸下的,事情一环扣一环扣到现在,只剩一个选项。那就是只要对手敢赌,她就得敢赌!
赌……赌就赌!
祁休眉毛跳立,猛然疏解了踌躇与恐慌: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一个不知道哪里乡下来的穷姑娘看得穿个屁!不过就是交了狗屎运猜中了几把,想用赌手臂来诈我?!你还嫩点!
啪!
大袖被用力甩绕,裹紧在祁休小臂上,然后连同整个右臂,砸进注盘里!
“我跟!”
你的企图是要我不敢赌,认输把文长安还给你吧……那这美好幻想就要破灭了!
手臂放进了注盘,冷笑重新爬上祁休嘴角眉梢:差点被你唬住了。这把是你的庄家啊!你要是赌我猜不中只能说抱歉了。我怎么可能……猜不中!
“好诶!”
“祁姐威武!”
“就是这样,让她知道厉害!”
欢呼、叫好、闹哄哄的声音如同烈火烹油,不决出胜负已一发不可收拾。卢瑛的担忧过了极限,回归到之前最后四十两时的打算。万一输了,大不了就把劫持这步放在这里,反正无名小卒为了救人没皮没脸,还能让陈洛清真砍了手不成?
卢瑛刚想好,心胸畅通了些,忽这时被陈洛清一把拍在手腕上!
“这把,我姐姐来摇。”
啥玩意?!
卢瑛难以置信地扭脸瞪向陈洛清,急切地需要解释。不是输了之后的逃跑才归她吗?!为啥现在突然要她这个从没赌过的人参与赌局?!无论怎么想也不应该由她来摇这决定右手还能不能留在肩膀上的一骰啊!
“知情!你啥意……”
“不能换人!”卢瑛话还没说完,祁休就反对就脱口而出。她的紧张已如惊弓之鸟,陈洛清任何变化都会被看成是别有用心的操作。只是在赌桌上,反对也要讲究公平道理,至少是看起来的公平。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和我姐是一体的。既是一体,那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你也是认可了还搬了椅子让她坐在我身边呢。而且你说过,我如果不会摇我姐姐帮我摇都行。这把我的右手是赌注,赌注在注盘里不能离开,摇不了骰子,不让我姐摇难道让你的人帮我摇?”
“……”祁休算看出来了。她之前为达不可告人目的说的那些话,都可以被陈洛清拿来利用,索性就遂了她的意,想来也搞不出什么么蛾子。哪怕是会拳脚摇得出轻重不同,祁休也自信能听得出。
当然能听得出……陈洛清赌到现在深知这一点。赌就赌三个骰子,这应该是祁休最有把握的数量。被不会摇出千骰子的人随便摇轻摇重,身为赌场庄家敢跟注赌手的老江湖岂会听不出?就算阎蓉来摇,只有三个骰子的话祁休应该也能猜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