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花糕苦笑,终于把花卷送进嘴里,边嚼边说:“卢瑛姐的腿总有一天会养好的。而我的病……要是长安辛苦这么多年都达不到目的,最后我还是不治,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嗯,这个花卷好香!”
卢瑛的手艺比陈洛清的话还管用,重新点燃了熊花糕眼中亮光,驱散了颓然。陈洛清见她开始认真吃花卷,放心下来。
“如果事事都能达到目标,只要付出都能如愿,那这世间就要容易许多了。失败才是常态。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患得患失举棋不定才是痛苦的根源。知道自己要什么,为之尽力了,失败也不遗憾。失败不可怕,后悔才可怕。”
“那这么说,我死了不可怕……”
“不,你死了对文长安来说最可怕。”
“噗!那你刚刚说的那些好像有点矛盾……”
“说起来,你到底是什么病?不好说便罢。我无意刺探私隐,你可以当我多嘴。”
“倒也没有什么不好说。”既然说开了心里话,熊花糕自觉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告诉陈洛清自己体弱的缘由。“我其实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啊?!”
啪!
扇骨一拍,书接上回。前师叔伯跳脚叫得响,倒没来打擂台。经上次与前同门当街斗殴那么一闹,覃半云的名声更是响亮,来听说书的人多了两大圈。
“上回书说到卢岳骁将军父子正要疏散周围百姓,缉拿隋阳间谍,忽见漫天桃花飞舞。照理说,风起花飞,不奇怪。问题是,好好地几条街,方圆十里内都没有一棵桃树。这岂不怪哉!再说这夜市,卢老将军熟悉的很,自然明白不该有桃花出现。桃花随风而动,忽地滞住,又忽地卷起,遮天盖月!卢老将军突觉五感模糊,如坠梦境,眼前像隔了大雾一样,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敌人。他心中大叫不好,断定那隋阳女贼使出什么妖法,再云雾迷蒙地看见对面的儿子,见他也是眼神飘忽,执刀的手慢慢垂下。就在此危急关头,卢老将军想起传说中隋阳有种幻术,能让人五感迟钝,如幻如梦,这莫不是就是招这道了!他当机立断,对儿子大喊道:此乃幻术,莫被她蛊惑,疼痛可破!话音刚落,父子两立即抽刀,只听唰地一声清啸,鲜血溅空,两人左手掌心已然被划破了。疼痛才从伤口泛开,空中飞舞的桃花瓣登时消失,隋阳女贼又出现在眼前。可惜为时已晚……剧毒的暗器像天漏暴雨射向周围摊贩百姓……只听嗖!嗖!嗖……”
嗖!
新鲜的清灵草洗净花瓣,被甩到陈洛清面前的石桌上,点滴水珠跳到她额角眉间,把她出神的思绪唤了回来。
“你这个手啊,跟着你也是遭罪。”卢瑛坐到陈洛清身旁,细细把清灵草捣碎,一边心疼地唠叨:“你种地太卖力了吧,看把手磨的,通红!疼吗……”
“没事……既然要种,就要努力。”虽然失败是常态,但陈洛清但凡迈出第一步,向来是奔着成功去的。既然要种地,为了丰收这个目的,手磨红便是必要的代价,在所不惜。她走神不是因为手掌的疼痛,而是熊花糕分享的隐私,让她想起一件事。
熊花糕说自己身体糟糕如此不是因为生病,而是襁褓时中了毒。那时候她太小还不记事,长大后父母也不愿和她多说当年惨痛,隻知大概是官府追捕盗贼,当街械斗,抱在怀里的熊花糕被误伤,中了厉害的毒。为了救她,父母几乎遍寻名医倾尽家财,才把她保命至今。原本殷实的家道败落下来,直到父母含恨而终,她身体里的毒也没有彻底解掉。
追捕盗贼,当街械斗……
陈洛清知道熊花糕的描述多半是和当年事实有出入的,盗贼一般是不会有能够涂抹兵器的厉害毒药。她倒是知道一件类似的事情。当年前线军机在将洲城被隋阳间谍庞桃盗取。将洲城防将军卢岳骁和儿子一路追捕,最后在城里巷战。庞桃为了脱身,用暗器袭击过路百姓。卢将军父子虽竭力保护百姓,还是死伤十数无辜者。卢老将军自己也身负重伤,不久后就引咎辞官。父子一同携家眷离开将洲城,从此再无音讯。
会不会,熊花糕就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
陈洛清轻轻摇了摇头,不想把两件事贸然联系起来。别说很可能没有关联,就算确定熊花糕真的是在将洲城中的毒也于事无益。庞桃在卢将军父子保护百姓时逃之夭夭。她是隋阳顶尖间谍之一。远川对她明面上的了解仅限于她是个女人,和庞桃这个很可能是化名的代号。而且她忽然消失掉踪迹,到现在已十数年了。找到庞桃拿到解药比海市蜃楼还虚幻。
熊花糕日渐虚弱,只能寄希望于“妖医”有琴独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所以文长安才会拚命赚钱吧……陈洛清想起熊花糕的担忧来:满身酒气,她是去干了什么呢……
“嘶……”手心火烫的疼痛再一次打断她的思维。清灵草已经被卢瑛捣好,扯过了她的手,敷在红肿处。
“疼吧。哼……我怎觉得这一幕这么眼熟呢?”卢瑛下手轻柔地给她涂抹草汁,实在心疼陈洛清不呵护自己。
“当然眼熟了,那是我去拉渔网伤了手,我们第一次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