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了怎还说胡话呢?
卢瑛满心疑惑,盯着陈洛清一时无语。陈洛清的眼睛映在她的瞳孔里,在烛火和病容的交映中格外闪亮。卢瑛不忍和个病人纠结,又加上自己也晕着,糊里糊涂地就顺着陈洛清的问题想了下去。
“你要是烧糊涂了……我肯定要管啊……你养了我这么多天,我自然是要一报还一……不会真烧成傻娘们吧?”
“嘿嘿……哈哈哈……咳咳咳……”明明是发自肺腑的真诚心思,陈洛清又不知被戳中哪个笑点,埋头到卢瑛胸上笑到咳起,想起刚退烧还在病中不敢放肆,连忙收敛起笑声,抬头认真问道:“卢瑛,你腿好之后,能不能……别走了?”
啊……
卢瑛觉得糟糕。她虽然晕乎,但还是记得自己腿好之后计划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来着。可陈洛清这个问题像揪住了她的心。心在别人手上做质,让她既想点头又不敢点头。
“好……”
啊!卢瑛心惊肉跳,被自己吓得差点捂住嘴巴。
嘴比心快,嘴比心快!怎就答应了呢……
陈洛清可不知道卢瑛心里一惊一乍。她得到了称心的答覆,满意得又有点晕眩,埋头靠在卢瑛胸上。
“我少年时那次风寒,其实比这次严重多了。烧了三天,到第四天才退烧……我的父亲,姐姐不和我住在一起……从头到尾,隻有二姐来看了我一眼,站在房门口安慰了两句就去忙她的正事了。你是第一个为我生病而着急到哭的人……我要把你的腿治好……我一定要让你活蹦乱跳的……”陈洛清借病吐真言。此时此刻,病榻上的她没有一丝防备,是把真心剖给卢瑛看。可是卢瑛无言以对。现在陈洛清提起往事家人,她都害怕接茬,害怕会直面自己妄图搁置三月的心事。她不敢深想,隻能岔开话题。
“知情,你饿吗?渴吗?”
陈洛清摇头,再开口困意深重:“我有点晕,还是困。我们一起睡。”
“行,睡醒了我去抓药。到时候雨该停完了。”
这回不需陈洛清要求,卢瑛自己就把她搂紧在怀里,一起钻被睡个下半宿。
大概是烧退了两人心安,这一觉睡得倒十分踏实,一人打呼一人张嘴,一觉睡到天亮。
天大亮,雨果然停了。卢瑛这又哭又忙折腾大半宿,好在陈洛清烧退她心安,及时补了一觉。早上起来,她不算困倦,拄着拐杖给虽退烧还下不来床的病员烧水倒茶,热昨晚就该吃的甜糕,又是忙忙碌碌。
“我觉得好多了。”陈洛清嘴里发苦,加上没吃晚饭,现在左手端茶右手抓糕吃得十分香甜。“下了这么大雨,外面肯定难走得很,要不你还是晚些……”想劝卢瑛不去抓药的话还没说完,果然得到一个怒目,陈洛清立马闭嘴收声低头吃糕。
“好啥好?你当我傻得儿?你这种被雨浇病的风寒有第二天就好的么?要是不吃药静养睡个两三天,很容易就再烧起来,说不定还要加上疟疾。我在江湖上见得多了。再精壮的小伙子都有一场雨起不来的时候。”
“哦……那你就去我干活的药房抓药就行了,顺便也说一声我要请三天假,两天吧……”
“三天。”卢瑛咽下嘴里甜糕,不容置疑地纠正,反正假是她请,主动权尽在她手:“我会去说,你别操心了。”
“你一定慢着点,泥水可滑。”
“嗯。”
“你记得顺便看看你的腿,也算复诊了。免得我下次再费劲带你去。”
“嗯……行。”卢瑛点头应下,把手上半块甜糕塞嘴里,拍拍手拄起拐杖准备出门:“你好好睡觉,水放床头了,渴了一定要记得喝。”
陈洛清抬袖抹嘴,登时倒下拉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隻露出个脑袋乖巧的衝卢瑛眨眼睛。
“嘿……”卢瑛忍俊不禁,见她还有精神耍宝便放下心来,披上外衣,拄拐出门。
才出门,她就知道陈洛清的担心没有错。之前泾渭分明的小路被大雨衝刷,如今已成糊涂涂一滩,又是泥又是水。一脚下去,深的地方能没过脚背。幸好卢瑛不是一般瘸子,是个武艺高强的瘸子,否则这段进街市的路还真是千难万难。
跋涉过泥道,踏上砖地,路就好走多了。卢瑛环视着雨后永安城,刹那间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好像世间繁华已离她很遥远。在家养伤间接避世造成与热闹的疏离感,让她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很不适应。好像过去的那些天,她的世间隻有陈洛清一个人。
这似乎好像也许不太好。毕竟她是要做大事的人。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捏了捏鼻梁定神,心中默念着陈洛清告诉她的药店方位。陈洛清说得清楚,她找得顺利。没多费无用功就找到了陈洛清打工的凝香堂药铺。
桃仁眼药膏丹丸散,参茸上桂龟鹿虎胶。
门口这一块黑底黄漆的招牌,和陈洛清说的一样,看来是不会错了。
不走运中的小幸运,坐堂郎中在铺里,卢瑛按陈洛清叮嘱先给她请了病假,又描述了她的病状抓了对症的药,最后便是顺道看看腿是否有好转。
“哎咦……啧啧啧……”郎中让瘦嬢嬢的妯娌帮忙下手,捏探卢瑛的伤处,自己左斜□□仔细观察这条上下溅了泥点子的伤腿,嫌弃的咂嘴:“你这腿养的哦……好的也太慢了啦。还敢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