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几天?”
“零……殿下!”
“好!”陈洛瑜认笑举掌,顿在鼻前,向薄竹珺道歉:“失礼失礼。三十又怎样四十又怎样,正是大好年华。”
“到底零多少天呢?有天数就能算出来。”沐焱本埋头吃着半边瓜,听到这不由认真掰起指头准备算起来:“一年三百六十天,天数,年数,三百六……”
“小焱别难为自己了,快多吃点瓜补脑子!”
薄竹珺正要被她们气死,好在余柯进院,带来陈洛川回赠的牛骨汤。
“殿下,礼已送到。这是大殿下……”
“大姐又炖了牛骨汤吧,我在这都能闻到香气。可惜她总是不记得我不吃牛羊肉。”陈洛瑜淡笑,又取了一个茶杯,为余柯倒茶,倒到一半却停了,招呼余柯进水榭来:“快进来把汤趁热吃了。天气寒冷,大姐炖的牛骨汤最为驱寒了。”
余柯收伞,跑进亭子,揭开汤爵就要为众人分汤。陈洛瑜不吃牛肉,自然不参与其中。一人向隅,举座不欢。她不愿打扰大家过节的兴致,趁此时机,她端起那半杯茶,悄然背身,洒茶入雨,眼中已没有欢笑,幽静得如涟漪下的这一汪池水。
我的妹妹们,真的是白死了吗?
“啊……阿嚏!”陈洛清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惦记。她正裹紧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纵使百般忍耐,一个打喷嚏还是忍不住呼啸而出。卢瑛倚靠着拐杖,怒气衝衝地给她擦拭湿透的长发,也忍耐不住,尽情辱骂。
“你这个笨蛋!”
“怎么还骂人人……阿嚏!”陈洛清明知故问。她在发现开始下雨而自己忘记买伞的时候,就知道今天难逃一骂。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力又低估了回家小路在大雨下的难走程度。咬牙跑了四五里地,就又累又冷再跑不动,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小道拔腿前行。这大雨,没有临光殿大如伞盖的树荫遮挡,也不像春涧宫有闻池水榭躲避。大如黄豆的雨点,都结结实实打在陈洛清辛苦一天汗水未干的身体上。
秋雨深寒,特别是浇在干活出力后的毛孔上是真冷啊。当陈洛清终于扒住自家院门时,寒战打得快站不住了。
这怎么能不挨骂呢?
卢瑛见今天阴沉,晌午之前把周围的石块破砖收拾起来,掺了草杆做成脚踝高的简易防水小堤挡在屋前以防万一。待到傍晚见果然下雨,她还庆幸自己提醒陈洛清买伞。因为想着陈洛清肯定不会淋到雨,卢瑛安安心心地在厨房了忙一下午。今天是姊姜节,虽然她和陈洛清不是血缘姐妹,也没有亲如姐妹的交情,但她还是想让陈洛清吃到放进嘴里就能愉悦的东西。
比如糖发糕。
炒菜用的粗白糖还没有用完,把它加热化成汤浆就能做出类似冰糖发糕的甜点。即使口味上不如店里卖的用精糖细面做的糖糕,好歹吃起来也是松软甜嘴的。
陈洛清一定会喜欢。
卢瑛想象着糖糕入口那人惊喜的表情,不禁嘴角上扬。她开心地把揉好的发糕码列整齐,就等陈洛清到家就上锅开蒸。
所以说不仅不自量力的幻想是想多了,寄希望于别人不自量力的幻想,更是想多了。
当卢瑛看到门口那隻浑身泥水几乎瘫地上的落汤鸡时,蒸发糕的准备就变成了紧急烧洗脚水的炉火。
“天下第一大笨蛋!”
陈洛清虚弱的抗议没让卢瑛住口,反而递进层迭,越骂越凶了。
扒掉湿透的衣服,被陈洛清藏在怀里的细麻绳和粗纸连同她自己早就湿透了。好在麻绳晾干了还能晾衣服,粗纸晒干了还能当火芯,陈洛清擦干了还是笨蛋一枚。
套上干爽的睡衣,解开湿漉的长发,陈洛清裹起被子把沾泥带雨的冰凉双脚浸进火热的洗脚水里。
“呼……”
脚仿佛一下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热或冷,酥酥麻麻的像无数小针在扎。这种极度痛苦又极度舒适的感觉,让陈洛清长呼一口气。针扎感过后,热量终于从脚底传至全身,可她说不清身上是冷还是烫,隻觉心底还是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卢瑛忙忙碌碌,强憋怒火拿盆倒水,隻为陈洛清能赶紧暖和起来。她要撑拐杖行动不方便,倒盆洗脚水都要卧室厨房往返三趟。陈洛清本不想辛苦她一个伤员这样照顾自己,可裹上被子后着实冷热交加,浑身不适,下不来床。
既然不舒服,那就任人摆布。陈洛清看得出卢瑛嘴角眉梢都是火气,所以格外听话。按卢瑛的吩咐把烫红的脚塞进被子,她裹紧被子筒仰躺在床,让瘸子能坐在床边帮她洗头髮。
“你到底为啥能这么笨!”毛巾浸满热水,从发根压淋下去。卢瑛大力地擦动毛巾,擦得陈洛清长发纷飞,实在是忍不住生气和担心。这个寒秋天,从头到脚被雨淋个透湿,如果不赶紧用热水洗净是很容易生病的。
“你已经第三遍骂我了……”陈洛清闭着眼睛享受卢瑛的洗头服务,极小声地希望洗头小妹能平息怒火,不要再把她和笨蛋强行联系起来了。因为看不见,思维就容易漫无边际,热水趟过她眉梢耳根,勾起她一个很介意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