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卢瑛艰难开口。心跳顶着喉咙发紧。混沌中残存的那一点理智揪起她的衣领催促她快把不知道又在下啥套的三公主推开,可是要她在此时和陈洛清划清界限的动力几乎消散殆尽,所以隻开得了口,说不出话。
“好暖和……好梦,卢瑛。”陈洛清自觉地就把卢瑛推开自己的可能排除掉了。睡意写满脸庞,声音像怀抱的力气一样轻柔,似乎抱着卢瑛睡她比平时更加安心,闭眼间就一隻脚踏入梦乡了。
“喂……知……”卢瑛错过了最后的推开时机。理智愤然离席,留她独自在混沌中沉沦。安睡的呼声响起,卢瑛彻底投降。这还“知”啥啊,知错犯错吧!
今晚的蜡烛头特别短,撑到陈洛清呼声刚起,就晃晃悠悠熄灭。屋外云彩遮月,阴沉没有亮光透进窗子。卢瑛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胸膛随着陈洛清的呼吸起伏。
不知是不是要下大雨了,虫鸣收声,格外安静。心事与心思在黑暗和安静中异常激烈,卢瑛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怀中人昨夜皂角的淡香已经闻不到了,现在丝丝缕缕入鼻沁心的,应该是本身的体香。
鼻前的清香,掌中的触感,怀里的暖意,都像蛊惑人心的毒药,慢慢吞噬卢瑛的魂魄。等到她回过神时,自己的唇刚刚离开陈洛清的额头……
卢瑛?!你刚刚干了什么啊?!
卢瑛脸色刷地煞白,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清醒清醒。冷汗悄然冒出,布满了她苍白的额头,湿透了背衫。
在如此离谱的心荡神迷后,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应该从一而终的使命。抱紧之人,是要杀之人。要杀之人,是亲吻之人……
我到底在做啥啊……
卢瑛在纠结中自我撕裂,迷茫而虚弱。陈洛清则在安稳的熟睡中睡得香甜,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枕边刺客悄然偷亲。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她微微咂嘴,轻声呢喃,更向卢瑛怀里陷进一点。
卢瑛知道秋要深了,一日比一日凉。她们还没钱买厚被。这两天晚上盖着薄被子,下半夜是有丝丝寒意。如果陈洛清怕冷,那就的确像她说的那样,抱着自己睡要暖和许多。
这就是她淳朴的目的吧……
卢瑛忽然羡慕又怨念,羡慕陈洛清襟怀坦荡所以随性而为,怨念她把苦恼都丢给自己。可是细究起来,陈洛清除了纯洁的搂搂抱抱,啥也没做啊。想杀想摸想亲的是她卢瑛自己。
纠结是自找的,痛苦也是自找的,怪不得陈洛清。
卢瑛极度烦闷,身体想要排解,不小心就扯动伤腿。
“啊!”断腿处的剧痛,把冷汗又痛出了新的一批。疼痛从伤口处向全身蔓延,却被心里随之涌起的惊喜筑坝挡住。
三个月……此刻伤痛是卢瑛的救命稻草,催眠她现在不用想,一切都要等三个月后才能动手,现在不用自寻烦恼。她攀住这根稻草,迅速用一条腿向深渊光亮口爬去,心里强自轻松下来:我一个断腿之人怎推得开她?抱就抱吧,枕就枕吧,确实暖和……
所以所有杀气和决意都在此时汇成断腿杀手对自己动弹不得的无奈和对刺杀对象硬要耍流氓的嫌弃:
好梦,洛清。
陈洛清心无旁骛地睡觉,梦做得好不好卢瑛不知道,这觉是一定睡得不错。那香甜的呼声就没停,像从天而降的镇妖塔,把卢瑛脑海中的翻江倒海平息下来,硬把她拽进梦乡。
早饭时,卢瑛把自己闪烁飘忽的视线丢在地上,撇着脑袋叮嘱陈洛清今晚有鱼不用再买骨头。陈洛清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昨天去菜场他们就跟我说了,今天是姊姜节,买菜的人多,傍晚再去怕是连骨头都没有了,正好我就不买了。”
“今天就是姊姜节?!”卢瑛稍感意外。她呆在家里养病没有接触外界,模糊了对时间日期的感官。不过她们不是亲姐妹,可以不互赠礼物,好好吃顿鱼就算过节了。“早点回来,晚上烧咸鱼。”
“嗯!”陈洛清整理嘴角衣袍,正准备走,被卢瑛掏出的小玩意挽住了脚步。
“你看这个。送给你。”阴干一晚的火折筒,塞上芯就可以用了。
“诶?!”陈洛清亮起双眸盯住小木筒,惊喜又好奇。“你做的吗?!规整细巧还打磨了,看起来真不错!这是……干什么用的呢?”
“这是火折子啊。”对于陈洛清不认识火折子却会用火镰,卢瑛稍感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公主府里的三公主,视线中应该是不会有这么粗糙低廉的火折子出现的。
“哦!火折子啊!你做得小巧,我一下没看出来。”陈洛清恍然大悟,称讚卢瑛手巧:“做得好,这个不好做呢。诶,好轻哟。”
“因为还没有加芯。你搞张粗纸揉在里面就行。”
“好,纸就行了吗?”
卢瑛点头道:“嗯,不如棉芯硝灰好用,但可以凑合用。总比火镰方便。”
“行,晾衣绳、粗纸、晾衣绳、粗纸……”陈洛清不停重复要搞到手的东西,好加深印象不要再忘,一面走出门。
卢瑛还要加大难度,在她背后提醒道:“买把伞,这天看着要下雨呢。小心别淋着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