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妈呀!盯着我干啥呢?!吓人家一跳……”陈洛清特意学卢瑛口音逗趣,已得几分神韵。
卢瑛盯着她,是想看看她脸上会不会有因为打呼吵到同床不能睡好的愧疚,果然只看到了大睡特睡后的神清气爽和理直气壮的无辜,于是又把话咽下嗓子,咬着牙开启一天的问候:“早安吧你!”
怎么这么咬牙切齿呢……陈洛清疑惑,转念一想她肯定是腿吊一晚上不舒服,恍然大悟,赶紧起身把布条解下,帮她缓缓放腿扶坐起来。
“嘶……”
“还很疼吗?”陈洛清看卢瑛嘴脸皱起一团,同情溢于言表。
“这才几天,肯定还是疼。没事,会越来越好的。”
要是你睡觉的时候不把腿压我身上不打呼,我还能好得更快。
陈洛清不知道卢瑛的腹诽,起床去打水刷牙洗漱,再想帮卢瑛刷牙洗漱,被卢瑛拒绝。她坚持自己拄着手杖慢慢去做,陈洛清也不坚持。
“我刚刚打水看了下邻居家,她们还没回来呢。”
卢瑛正湿漉了额发挪步进屋,看陈洛清已在桌上铺开纸张开始研磨,便也在桌边坐下。
“她们可能出远门了……唔,嗷呜……”陈洛清沾墨的手掰了一段蔗糖棒丢进卢瑛嘴里。卢瑛乖乖张口接糖入嘴,吃着欲言又止。她倒不是嫌弃陈洛清手上的墨,只是一大早就吃糖,她有点不习惯。
陈洛清又掰了一段自己含着,提笔吸墨,对卢瑛道:“我一会就去买东西。你想想我们家缺什么,我写下来免得遗漏。我先把我想到的写下来……”
我们家……卢瑛嘴里化着糖,琢磨陈洛清脱口而出的这三个字,觉得嘴里甜得过分了。耳边传来喃喃自语。
“木盆要的,澡桶要的,还有矮盆,你洗澡要的。就像上次你洗澡……”
咕嘟……卢瑛咽下还没化开的糖块,脸嗖地通红。
“不要,再提,上次洗澡的事了!所谓给我洗澡的东西先不买了!”
“哦行行……”
怎么老是咬牙切齿呢?
锅碗瓢盆,油米酱醋,生活用度一点一滴不能敷衍,陈洛清一笔一划写得认认真真。卢瑛伸长脖子暼两眼,发现满纸字俊逸好看,就是还是禳体。看来公主殿下在听说禳体用于丧礼白幡后并不忌讳,依旧写爱写之字。
反正是个奇怪的人……卢瑛已经习惯了,边说要买的物件边想:她连打井水都会,总不会是连打水这种事她在府上也亲力亲为?这也太爱干活了吧!还是说,特意练过……
“卢瑛。”陈洛清写完,让纸字在桌上晾干,起身去卧房打理,叮嘱道:“我把带子系成吊环吧。你没事就躺着,把腿多吊吊。大夫说了,至少要高吊半个多月呢。”
“嗯。”
陈洛清把绳结打好,又把昨天买的干粮和糖都翻出来,放在床头:“吃的勉强够你今天,糖不多了……我尽量早点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嗯。买好了东西就早点回来。”
“好呀好呀!”陈洛清学当地人口音答应卢瑛,还不放心,又唠叨一句:“你慢着点别摔了。有什么要做的可以留着等我来。”
卢瑛心说留着你来收拾屋子吗看得出你是会很多但真不会收拾这用完东西就一摊,嘴上却笑道:“行,我就躺床上养膘。”
陈洛清揣着单子和钱走了。卢瑛不饿,桌上的干粮没心思动,仰身翘腿把自己摔进床里。
烦。
终于能一个人静下来想想心事了。刚把自己沉到床里,烦躁就涌上心头。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本来素不相识,一刀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难的,偏偏遇到洪水。又或者隻为杀死她,那洪水过后补刀就是也没啥难的,偏偏也不行。居然就弄成现在这样,相依为命到了外地,租了房铺了床,好像就要在这,和她,过日子过下去了……而且,她还那么好看,那么有趣……
卢瑛抬手盖眼,心烦意乱。
当人心有歹念时,大概最怕朝夕相处和真诚以待。
同床共枕,帮忙洗澡,这比感情一般的夫妻还要耳鬓厮磨了吧。除去最初的防备和偶尔的试探,陈洛清待她不可谓不诚。就因为虚假的恩情,陈洛清是发自内心尽己所能地照顾她。
这让人怎么不……心生动摇?
卢瑛重重叹气,压下心中不想承认不愿面对的蠢蠢欲动,扯下遮眼的手掌,睁眼望屋顶,眼神逐渐坚定。
必杀之人,有啥好纠结的。反正现在腿脚不便,无法下手。计划随情况变化。养伤,就是如今计划中的一环。到时腿养好了,说杀就杀了。此刻就和她虚以委蛇,好好养伤,不用多想。时机到了,挥刀便杀,也没啥可犹豫的。
嗯。就这么办。
卢瑛点点头,把烦恼抛给睡梦。
“哎,还要把腿吊起。啥事也干不了,难道真的要养膘?”
这边卢瑛补着晚上因为呼声而耽误的瞌睡。那边陈洛清已经兴致勃勃进了街市。她们住得确实偏,离最近的商铺街也要一个时辰的脚程。好在陈洛清虽然武功练得稀碎,好歹算是习武之人,腿上有些基本功,一个时辰不到就赶到。
“我想想,从哪里开始呢?”陈洛清拨开眼前特意留的乱发,注视起人来车往的街道。永安是大城,又是水路码头。这里的街,要比之前的小镇宽得多,平整得多。街道旁的房子栉比如鳞,有民居有商铺,更多的是民居垒在商铺之上。甚至不少楼有三四层高,不输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