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一阵阵的,没关系。”卢瑛顺着陈洛清的搀扶下床,蹦到桌边坐下,看见满桌的纸笔和……
这啥?
卢瑛用指尖捻起那东西凑到眼前细看:竹子?竹片?竹屑?
顺着指尖望去,自己的匕首被拔开刀鞘,躺在竹屑中。
“你在削东西?”
陈洛清也坐下,惦记恩人洗脸吃饭。“水我打好了,可以洗脸。就是刷牙要到店里的池子刷,你现在去吗?”
“不急,我坐会再去,头还有点晕。”
“好,洗了能吃饭,我买了早点,红糖包子,好好吃哦!皮很有嚼劲,糖馅很稠,吃起来微微烫嘴香极了!”由一个香甜的糖包子开启一天,陈洛清心满意足。她府里的大厨做的点心精致细腻,可她偏偏更喜欢粗放衝击的口感。这两天的小摊出锅的桂花饼糖包子趁着肚饥甚得她心。“可惜凉了,你吃起来肯定不如刚出锅的好吃。”她满脸都是卢瑛吃不到最好吃那口的遗憾。
“没关系,凉的一样好吃。”被她对包子的讚美惹得有点饿了,卢瑛想不刷牙直接吃,又觉得不好意思,隻得拿起匕首边的竹片压住馋虫。“你削这个干嘛?”
“你看它像不像户牒的牌子?”
“好像……有点像,但总觉得哪里缺点啥……”
陈洛清笑而不语,拿过卢瑛手中的竹牌,在砖地上磨了磨四角边缘,又拿给卢瑛看。
“现在呢?”
卢瑛眼角看得张开了些,点头道:“还别说,这样做旧了还真有点像……啊!难道你……”
陈洛清吹掉竹牌上的粉末,拿上桌用干布擦净,然后选了一支细笔头的毛笔蘸墨捻峰,提肘在竹牌上落笔。
卢瑛好奇,盯着陈洛清的一笔一划,渐渐念出横空出世的内容。
“章洲雨谷县……陈村……陈知情!你……可是,户籍小印怎么办?”
陈洛清换更细的红笔,在这两列黑字左下角画了四笔,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方框就圈出来了。再刷刷几笔,快又极稳,一个鲜活还湿着红墨印的小章印就出现在卢瑛眼前。
“印章,画出来就好啊。”
卢瑛半张嘴巴,双手捧过竹牌平平端着,生怕还湿润的墨迹会流出字轨。她虽不懂书法,但看得出陈洛清执笔的稳力。那日袭击伊始,她见陈洛清拿剑轻飘虚浮武功很差。现在把剑换成笔则天差地别。那胳臂稳的,仿佛长陵山压顶也不会动摇分毫。再看字,黑色字迹端正苦朴劲道,就是字体和自己的户牒牌上有很大区别。
“每一洲户牒用字都不同。章洲户牒用字是古楷,还挺好模仿的。”陈洛清看出卢瑛眼中迷惑,主动解释道:“雨谷县的户籍小印左上角有一处破残,也要画出来。你知道有名的陶师瓷师有些重器要画款吗?这就和画款差不多。”
卢瑛赶紧找到小印的左上角,边缘果然有一处细小残缺。她望向陈洛清,眼中惊佩快要溢出,由衷地讚美:“你以前是干这个的吧……这和真的有啥区别?!”
陈洛清淡然笑笑不以为意:“你救我两次,我不敢相瞒。我……是个画师。不自谦地说,还是个没有名气的书法家。做块户牒不算什么,雕虫小技罢了。”
“太厉害了!”卢瑛嘴上啧啧称讚,心里却说你可拉倒吧你本职工作明明是没有名气的公主。
“这块牌还太新。等它干了后再打磨,打磨后就和真的没什么两样了。”
“可是,你难道真的是章洲人?假牌子,骗得了一时,如果认真去查,很容易穿帮的。”
“你听我平时的口音,是京城人吧。”
“是。你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嘛。”
“可是雨谷县陈村,真的有陈知情这个人。”陈洛清笑仍在嘴角,又多了几分狡黠:“那个人就是我。”
“啊……”远川国户牒不随祖籍,所以卢瑛表现得满脸疑惑,心里却惊叹陈洛清的远谋,居然早早把民间身份准备好,而且必然是妥帖的,无人知晓底细的,不怕人查的。
三公主殿下,到底是何许人?
陈洛清没有过多解释,取回竹牌放在桌上:“所以,这块户牒实打实是真的。只是我原先的户牒牌在洪水中遗失,又没法回雨谷县补办,自己写一块罢了。可以放心用。”
“自己写一块……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我收回那句你没钱不能浪迹江湖的话……你要是在黑市帮人做户牒,这不得赚得盆满钵满吗?!”
“哈哈哈……”陈洛清脆笑,拿起第二块竹牌向卢瑛眨眼:“要不要我帮你做一块?免费且以假乱真。怎样?换个身份,换个名字,有说不出的轻松哦。反正会去详查你户牒真伪的情况想来应该少之又少。”
“好啊。”卢瑛痛快答应,正中下怀。“我想……卢鹰怎样?还是算了,就叫卢樱吧,樱花的樱。”
顷刻,想叫卢鹰结果是卢樱的卢瑛得到块新户牒,驻起手杖无限感慨地去屋外刷牙洗脸。待她回来时,正午阳光堆在房门上,随着她推开洒进屋内,笼罩住正在奋笔疾书的陈洛清。陈洛清恰好抬头,与卢瑛相对。
这是卢瑛第一次正儿八经看见干净清爽的陈洛清。
好看得忘了眨眼。
陈洛清也是如此。
还是陈洛清先回过神,扭转视线,为自己刚才一刹那的失态找话:“快……快吃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