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瑛仰靠身后的石壁,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脑子里随之咕噜咕噜转。
就算豁出去能杀死她,也隻算完成了任务的一半。后一半,因为腿断必然无法做到。不能完全完成的任务,就等于完全没完成。所以现在不能动手,只能随机应变,先过眼前这关。还有……
恩人到底是从何而来?!她是因为我才没死吗?我做了啥啊?!
“恩人,我把采到的果子洗干净了,你吃点吧。”
她可太奇怪了!
卢瑛盯着陈洛清递过来的果子,踌躇不敢接。
她抬眼望到火光后陈洛清明暗交杂的脸庞,胆怯了。
她虽不想承认自己堂堂剑术高手会在此时心生胆怯。可自欺欺人也是于事无补。都说恐惧出自于未知。她倒是知道陈洛清的身份,只是眼前人实在太奇怪了!
明明武功稀烂,却能在大山洪中幸存下来。明明遇到刺杀流落山野,却还一副欢快轻松的摸样。明明应该养尊处优事事不经己手,却会处理骨折擦伤,还会采果子生火。对了,她自己贴身带火镰就很奇怪了!
难道是扮猪吃老虎,是个隐藏高手?难道声声恩人只是为了麻痹大意,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要伺机出手,製服我拷问出幕后主使?
夜风四起,树影摇晃。远月近虫鸣,无法安宁。
卢瑛且胡思乱想着。陈洛清以为她是不放心果子而没想到是不放心人,当即保证:“我看见有松鼠在吃这种果子,想来无毒,恩人要是不放心,我先吃。这果子看起来不怎地,闻起来很清香,吃起来也……”说完捧起果子就是一口,嚼了两下五官就僵住,立马啊呜吐出来,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能吃哈!就是有一点点酸……”
既然陈洛清都诚意如此了,卢瑛也没啥好怕的,她接过果子,咬了一口。
果然好酸,不止一点点酸。
卢瑛不动声色,把果子吃尽,再看一眼陈洛清,终于在她脸上看到苦恼神色。
“你不吃吗?”
陈洛清为难地看着手上咬了一口的果子,小声说道:“我不太能吃酸……”
“你要是不吃,明天没力气走路。”
陈洛清抿了抿嘴,仿佛下决心般,终于把果子送进嘴里,急急地浅啃了一圈,匆忙咽下,酸得眼睛晶亮。
终于看到了点心目中认知的那个陈洛清的影子,卢瑛稍微安心,却没心思安慰她。腿确是骨折,动弹不了,别说杀了她奔回京城,如果她死了怕是自己都走不出深林。
只能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赖在她的身边,把腿养到能行动自如了,再杀了……啊!呼……
美梦还没做完,卢瑛搁在泥地上的伤腿又抽痛起来。
“恩人,你伤得还是挺重。我们争取明天下山,找大夫给你看诊。”陈洛清衣服烤干了,展臂穿好,又拿了卢瑛的衣服帮她披在身上,再走开几步,坐在火堆对面。
“呼……你之后……有啥打算?”
陈洛清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请教了卢瑛一个一直没顾得上的重要问题:“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卢瑛。别再叫我恩人了,叫我卢瑛就行。”
“英雄的英?还是琼瑛的瑛?”
“玉那个瑛。你呢?”
卢瑛明知故问,意料之中地得到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
“陈知情。”陈洛清笑道:“知是知晓的知,情是真情的情。”
“陈知情……”卢瑛也笑起来,点头道:“我会记住的。”取名知情,却并不知情。
“哈……还是第一次见恩人笑呢。哦哦!卢瑛……嘿嘿。”
几声傻笑,转移了卢瑛对左腿剧痛的注意。她终于在陈洛清的笑脸下渐渐安心。
事已至此,见机行事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洛清唤自己恩人,人家既然以侠待之,就要装得像个侠一样。豪情逸致,乐观洒脱,方不负这身游侠打扮。
想起衣服,她望向陈洛清的袍子。淡红薄袍作外衣,昂贵精致,却被陈洛清割来当扎固她伤腿的医带,现在已是这少一块,那缺一条。
不知她作何打算……卢瑛已不见她腰带上的玉佩,猜是落于洪水:不知她还有没有证明身份的信物,如果要报官,缺了这个麻烦很多……
“卢瑛,你是哪里人?家在哪里?”托腮沉默良久的陈洛清突然开口,打断了卢瑛的思维。
之前两人不约而同一起沉思,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虫鸣和莫名野兽咕咕叫,突然响起这么柔和一句,卢瑛隻觉婉声悦耳。
“我……浪迹江湖,没有家。”
话音即落,陈洛清抬起头,双眸映火,亮如明月:“那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养你。”
我养你?
这叫……什么话?!这个人真的是非常十分以及特别地奇怪了!
我要杀你,你要养我?!我也不是一隻猫一条狗一头猪,你养我啥啊?!
卢瑛抱住脑袋,怕是自己腿太疼疼出了幻觉。她心中秘密阴沉,气息严冷,自然不能在此时体会陈洛清的心意。
陈洛清因为襟怀坦荡,思绪特别朴素顺理。卢瑛为了救她才把腿摔断,自己不论有多少困难也定要把她腿伤养好,才对得起这副侠义心肠。她见卢瑛抱头不语,眼中星月黯淡几分:莫不是我出言不妥?她既是游侠,武者自尊自强行走江湖。我说养她,是不是伤了她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