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诉,你怎么不走了?”她问。
祁诉笑笑,唇边的弧度虽然很淡,却也是江惟听第一次见到她微笑的样子。
“我在等你呢,看你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走过头了。”
这句话没有那么大声,被卷起树叶的风送到江惟听耳边,写满了缱绻温柔。
像秋日的澄澈湖水上皱起清波,日光融融,秋水淙淙,偏她在水中,被涟漪荡漾,被烟波包绕,难辨虚实。
我在等你呢。江惟听在心里重复回忆这句话,重新退回到她面前:“我过来了。”
祁诉的笑意渐深:“嗯,一起走吧,不要低着头走在我身后了。”
她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注意到两人不算并肩。
祁诉发觉江惟听总会和自己保持半个肩膀的距离落后,她慢,江惟听反应一会儿之后也会放慢。她快,江惟听也会调整好跟上来。
就这么快快慢慢地调整了一路,已经快到宿舍了,仍旧没对齐不说,这人还不知道想什么那么入迷,都没注意到走过了。
她知道江惟听是个清高的人,也不愿意让她甘于自己身后。
最起码,她想让她知道,江惟听可以和祁诉并肩站在一起。
她们穿过绿植最多的小径,纷纷扬扬的叶子昭示即将离开的秋,江惟听把手放进衣兜里,莫名喜欢这样的气氛。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现如今,有祁诉在她身边,她也这么想。
秋天怎么会是落寞孤寂的代名词,它凉爽湿润,蓝天高远,分明比夏季更要浪漫。
凭几句话就想得到江惟听?
回到宿舍,祁诉倒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放在江惟听桌子上。
江惟听小口喘着气,四楼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艰难的,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呼吸不上来的状态。
祁诉见状把椅子拖出来,放到她身后,示意她坐下歇会儿。
“一会儿会有人来把床合并在一起,你先别上去了,等一下免得还要下来。”
江惟听乖乖坐下,似乎是在回忆祁诉曾提过的事,好半晌才想起来,满含期待地问:“我们就快要睡上下铺了吗?”
祁诉点头:“你想睡上边,还是下边?”
江惟听很想睡下边,因为她平时爬来爬去实在太累了。
但是她又不想说出实情,有点儿小自卑,思来想去,她故意把眉眼放软,遗憾道:“爬上爬下很辛苦的,我去上边就好了。”
祁诉果然如她所料地主动包揽:“没关系,我不觉得辛苦,你睡下边吧。”
江惟听压抑着拿捏祁诉的小愉悦,邀请道:“如果你觉得累,可以随便在我这躺着休息的,我的床就是你的床,你想怎么躺都可以!”
她倒是大方,祁诉唇角微勾:“好,我知道了。”
陶寻的效率不用多说,半个小时不到,两个师傅就背着工具进了宿舍。
祁诉把江惟听拉到对门待着,免得碰伤她。陶寻在那边监工,付南嘉则好奇地拉开一条缝看。
床的主要结构由红棕色的木料架起,圆润憨厚的外形既显得敦实,也很漂亮。
江惟听很喜欢,目不转睛盯着看,问祁诉:“这个小床好漂亮,是不是?”
祁诉专注地看着手机,偶尔敲敲打打,并未回应。
江惟听的注意力被收回,看着祁诉认真的侧脸,很想知道她在看什么那么专心。
说起来,上一世她并未听说过祁诉有喜欢的人,也不知道这一世她转学过来,会不会有变故。
江惟听凭空生出一股危机感——听说江南的男生身高比山北这边普遍要矮上很多,那祁诉会不会在这边遇到心上人?
她正胡思乱想,祁诉主动把手机放到她眼前。
“这个颜色喜欢吗?”
江惟听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看着屏幕上的床品,脑子里缓缓消化着祁诉的问题。
原来刚才她在帮我看床品吗?!
江惟听的心情骤然转晴:“给我吗?”
祁诉理所当然地点头:“嗯,你的太薄了,冬天要冷。”
江惟听不禁为刚刚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羞惭,她抿着唇看向祁诉。
在祁诉看来,那黑色瞳孔好似漆黑的海,被浓雾遮挡得完全,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下一秒,那个人的脸靠近,问她:“你担心我冻坏了吗?”
祁诉握紧手机,循心而发:“嗯。”
江惟听仍旧没有退开,这和她平时的小小羞涩完全不一样,祁诉也不知该不该推开她。
她是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的,但又觉得如果现在把她推开,会打击她好不容易凝聚的信心。
江惟听看着祁诉的眼睛,和她的黯淡无光不同,祁诉的眼神带着亮光,清透圆润,很沉静,没有一丁点虚假掺杂其中。
江惟听很想表达自己有多高兴,有多喜欢她给自己买东西。
把她周围的一切都变成“祁诉给我的”这件事,对于江惟听来说,已经是顶级浪漫。
但是这么多话,她发觉自己已经没办法连贯地表达出来。
她的病,又好像更严重了。
江惟听忽然有些慌乱,她记得自己病最重的时候有多不堪,恨不得把自己缩在某个空间里,吓走所有来打扰自己的人。
万一她还没等到傅桥来把自己带走,就严重到伤害自己,甚至伤害祁诉,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