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韩宗平才到忻州便与萧穆率领的右路军分别猛攻忻州、襄城, 就是为了让窦国舅着急, 试图赶在鲁恭之前让石州的援兵抵达泉县。
早在忻州、襄城都归为己有的那一晚, 萧缜、赵瑾便分别率领麾下的五千骑兵出发了, 从襄县之北绕路到东边的自家地盘台县, 一路南下追上鲁恭大军, 短暂休整后再超过鲁恭大军率先逼近泉县。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攻城, 所以压根都没靠近泉县, 在此抄小路拐向东边的仙台山方向, 再从仙台山南下, 抢在窦德昌七万援军之前埋伏在娘子关外的崇山峻岭间。
不怪窦德昌料不到韩宗平会派出这样的骑兵,都已经安排鲁恭大军前往泉县了, 韩宗平自己又在忻州打得热火朝天,下一步肯定是直袭太原, 怎么可能还派出骑兵绕那么多的山路并且真的能抢在自己前面潜入这片山?
窦德昌委屈, 赵瑾憋屈, 他们这一路容易吗, 有的山路陡峭, 不是他们骑马,而是他们又是牵又是推的将马弄过去的,就算遇到比较平缓的路段可以骑马, 在这种山路上连续颠簸三四天,他的腚也快要颠成两半了。
这是他身为骑兵指挥的军务, 赵瑾很高兴自己完成了,但他也要将这股憋屈发泄出来!
一招将窦德昌逼落下马让手下绑了, 赵瑾便冲进山路杀敌去了!
半山腰有伏兵不停地射箭投石,两边是杀人不眨眼的骑兵阻截,困在中间的七万步军才逃离伏兵路段不久便又被骑兵逼迫地缩回了埋伏圈,活着的努力挥挡箭雨躲避石头滚木,死伤者倒在地上,处处是血。
“饶命啊,将军饶命!”
“我们也是被朝廷逼的,我们愿意跟随韩总兵,求求将军别杀了!”
当七万朝廷军只剩下半数左右时,被萧缜、赵瑾带人两头截杀的小兵最先跪了下去,哭嚎声一起,里面的小兵们也纷纷跪了下去。
萧缜看向山腰间的两路伏兵:“停!”
箭雨停了,足以砸死人的山石、滚木也不再往下投掷。
萧缜骑马持枪拦在山路之西,赵瑾在东,中间是无数的尸体与跪地哭饶的降兵。
赵瑾看向萧缜,皱眉道:“你不会动了恻隐之心,要放了他们吧?”
放了,这些人会逃回石州继续为朝廷效力,收编,大军粮草紧张,无法再供应多出来的三万多张嘴,全部杀了虽然残忍,却是对大军最有利的法子。
萧缜先对中间的降兵们道:“只要你们杀光各自卫所里的所有百户及以上将领,我便饶你们不死。”
此言一出,降兵们立即看向前后左右,小兵们一心求活,百户等将领也想活啊,见曾经在自己面前老实得跟孙子似的小兵们将目光对准自己,这些人本能地拿起兵器躲到一旁,再奔向其他将领,最后聚成了两三百人的一个小圈。
这两三百人,纵使有些是靠官场人脉当的将领,大多数还是挺拔威武擅长武艺的,放在当初的灵水村,有他们在,囚龙岭五百山匪一起攻过来村民们都不用怕。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对手是三万多的小兵。
小兵们拿起手中的兵器,先是犹豫,最后狠下心朝对方冲了过去。
刀枪相撞声渐渐激烈,渐渐又变得只剩零零散散几声,最终彻底消失了。
内圈的小兵们一头一脸的血,互相看看,再齐齐丢下兵器跪下去,恳求那两个主事的饶过他们。
萧缜骑马靠近,因为他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第一个拦在路中间的小兵见了,下意识地让到一旁。萧缜继续前行,其他的小兵见了,也纷纷退让到两边,就这样为萧缜让出了一条洒满鲜血的路。
走在这样的路上,随时都有可能被降兵们抄起兵器围攻,萧缜却只是稳坐马背,劈山断海般来到了赵瑾面前。
赵瑾看着这一幕,竟生出这些降兵其实早属萧缜麾下的错觉,他们跪在那里,是在恭迎他们的……
将军?
士兵们见到将军并不需要下跪,这样跪伏的姿态,更像……
没等赵瑾的脑海里冒出那个字眼,萧缜停在他旁边,道:“公子请随我来。”
说完,萧缜先下了马。
赵瑾只好抛下那丝荒谬的念头,翻身下马,跟着萧缜走到已经被绑起来的窦德昌面前。
萧缜问:“此人是谁?”
赵瑾:“窦德昌,小国舅爷,之前驻守宛平,去大同耍过威风,所以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
赵瑾再给窦德昌介绍萧缜:“这是韩将军麾下悍将萧缜。”
窦德昌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可他刚刚瞧见萧缜杀敌的招式有多狠辣了,简直是一枪杀一个!
窦德昌苦着脸对赵瑾道:“我的瑾贤侄啊,赵家世代忠良,你们何必跟着韩宗平行那谋逆之事?只要你放了我,跟我回京师,再写信劝你爹发兵攻击韩宗平的后方,我保证此战结束,你爹会受封国公!啊,还有这位萧将军,我让我哥封你为侯!”
萧缜淡笑,抽出腰间佩刀抵住窦德昌长了两层肉的下巴。
窦德昌瑟瑟发抖,眼睛使劲往下看那寒光凛凛的刀刃:“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萧缜:“石州还有多少兵力?你先说,说完我自会去找小兵与你对峙,若有一个字的假话,我便削去你一根手指。”
窦德昌:“五万!本来有十万的,我从保州带去两万,我哥让我领七万过来,只留五万镇守石州!”
萧缜与赵瑾对视一眼,萧缜又问:“京师还有多少兵马?”
窦德昌:“之前是三十万,先后往太原、石州增兵共十万,那边就剩二十万了。”
萧缜又问了些石州守将程伦的消息,随即带着赵瑾走出一段距离,停在山脚之下。
赵瑾:“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缜看向忻州的方向,道:“大将军确实只让我们在此埋伏石州发来的援军,但大将军也预料不到这股援军竟会如此冒进,能让我们保存全部战力,所以他出于谨慎未再做其他部署。可如果大将军人在此处,他定会与我采取一样的战术。”
赵瑾:“什么战术?”
萧缜用刀尖在地上划出一条横线,横线中间划出一条短竖线: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刀尖点在横线左端:“这是娘子关。”
刀尖点在横线右端:“这是石州。”
赵瑾点头。
萧缜:“凭借窦德昌与他身上的兵符,只靠你我便能攻下娘子关与石州。”
赵瑾震惊地抬起头,见萧缜神色严肃,他再看向地上的线条,思索片刻,瞥眼远处被绑着的窦德昌,压低声音道:“你是想利用这些降兵分头诈娘子关与石州的守军大开城门?”
萧缜笑了:“公子也觉得此计可成?”
赵瑾皱眉:“娘子关最多只有几千守军,诈他们出城再伏击并不难,可石州留有五万守军,就算我们把一万骑兵全带上,万一这些降兵重新投靠朝廷,三万降兵再加上五万守军里应外合将我们围困在石州城下,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
萧缜:“此计失败便是你说的这个下场,可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只出一支骑兵就能占有石州这处冀州重镇,从石州南下全是平原,只要鲁将军攻下泉县后东进来石州与我们合兵,左路军数万兵马便可直抵黄河,过河攻占开封。”
“与此同时,大将军按照原计划出晋州过黄河,若有长安援军便打援军,长安无援大将军直接从西边进军洛城,两路兵马东西夹击,洛城必然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