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拦,林凝芳继续往外走,萧延自然跟着。
中院的前院摆了两张小板凳,萧穆与萧守义正坐在这里闲聊。
瞧见这对儿冤家,两个长辈互视一眼,看着他们靠近。
父子俩都是身形高大魁梧之人,坐这种矮矮的小板凳也很显块儿头,就算林凝芳站到面前,他们稍微仰首也就行了。
林凝芳屈膝朝老爷子行礼,低声道:“自我入门,没为萧家出过半分力,祖父还如此待我,凝芳实在受之有愧。”
萧守义、萧延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好看向老爷子。
萧穆叹息一声,一边抬手虚扶她起来,一边道:“有些话其实早该说了,是我没教好老三,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你既已进了萧家,便是我萧家的媳妇,我将用不上的东西送给会用之人,也是免了浪费,你安心收着就是。”
林凝芳点点头:“那孙媳就谢过祖父了。孙媳愚笨,做不来农事家务,这数月一直都是劳累婆母姑嫂照顾,如今愿把这些身外之物交给祖父,多少贴补家里,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萧穆没接,就着孙媳的手打开帕子,看到那几样首饰,他盖好帕子道:“家里暂且不缺钱花,这些旧物于你另有意义,好好收着吧。”
林凝芳坚持道:“祖父不收,凝芳无颜再留在家中白吃白喝。”
萧穆:“如何算白吃白喝?你确实不会烧火做饭,眼下瞧着不如上面两个嫂子勤快能干,可你自有长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帮忙指点耀哥儿绵绵的功课,可以教绵绵女红为人处世,包括你二嫂以后生的子女你都能帮忙教导,难道到了那时候,还要她们另教你一份束脩?”
林凝芳怔住了。
萧穆瞧瞧她瘦骨嶙峋的手腕,再叹道:“少胡思乱想,先把身体调理好吧,现在家里人手足,不用你做那些,哪天她们有个头疼脑热或是出了什么事,或许只能靠你操持,那时候再不顶用,不提我们怎么想,你自己都要惭愧。”
林凝芳想到自己画幅画都要酸上半晌,再无言可对。
萧延扯她的袖子:“好了,放回去吧,祖父那还好多首饰等着送老四老五未来的媳妇,真不差你这几样。”
老爷子手里到底有多少好东西连他都不知道,用母亲的话讲,每次觉得家里马上就要揭不开锅的时候,祖父总能又拿出一两样物件去换钱粮。
晚饭快结束时,萧缜提起他明日要去镇上,问一家人是否有东西需要捎带。
贺氏瞄眼老爷子,小声道:“除了去年过年大家都做了一套冬衣,家里好几年没做过春夏秋的新衣了,我这把岁数倒不在意这个,像柳儿阿满凝芳她们都还年轻,正是好打扮的年纪……”
乱的时候她绝不会惦记新衣裳,这不是太平大半年了,四兄弟回家后靠打猎也攒了些钱。
被她拉出来当借口的佟穗三妯娌:……
柳初:“我就算了,往年的衣裳都还能穿。”
佟穗:“我成亲前才做了几套新的,也不用。”
林凝芳看看身上,她只穿了一身衣裳进萧家,后来添置的几套都是新衣。贺氏还为此跟萧延吵过,问萧延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萧延说是老爷子给的钱,具体如何那会儿林凝芳也无心过问。
三个媳妇都来拆台,把贺氏噎得不轻。
萧玉蝉一溜瞪过去,理直气壮道:“你们都不要是吧?我要!”
说完跑到老爷子身后捏肩捶背撒娇去了。
萧穆被孙女捏得晃了两下,把人撵走后道:“你们娘几个跟俩孩子都添一套衣裳鞋袜,需要多少布老二算算。”
萧缜点头。
老爷子这么好说话,萧延瞅瞅萧野,试着道:“给我来个花瓶?我最近喜欢上赏花了。”
贺氏瞪过来:“你会赏个屁!”
萧野不想听婶子叨叨,紧接着道:“我想买把剑。”
家里有几杆好枪,剑就一把,属于二哥,上次二哥杀了流民草寇倒是带回来两把砍刀,都缺刃,他看不上。
萧涉不甘示弱:“给我买匹骡子,我不想再跟三哥骑一匹。”
萧穆扫眼这仨孙子,依次回道:“花瓶书房里有闲置的,我给你拿一个。剑跟骡子都没有。”
萧延乐了,萧野、萧涉连哼两声。
萧守义嘱咐侄子:“再买一坛酒。”老爷子好酒。
萧缜都记下了,对萧涉道:“明早五弟跟我们一起去,三弟四弟守家。”
萧野反对:“我去,叫五弟守家。”
萧缜:“不用。”
萧涉嘿嘿笑,觉得二哥果然更喜欢自己。
萧野不服,吃完饭追在兄长身后要个解释。
萧缜看眼柳初、佟穗的方向,道:“明早我们吃完饭就出发,大嫂刷碗,你帮她喂喂猪骡。”
萧野:“就这?让五弟帮忙不一样吗?”
萧缜:“二婶看见又要挤兑大嫂。”
萧野:“……”
萧缜去找老爷子拿钱。
佟穗、柳初陪绵绵在后院踢毽子,天黑了才各自回屋。
见萧缜竟坐在北锅前烧水,佟穗有点不好意思:“以后你歇着就是,我回来再烧也快的。”
她已经知道了,萧缜这季节根本不用热水擦洗,烧水只是为了照顾她。
萧缜抬头,看到她因为才踢过毽子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额头、鬓边甚至被灶膛里的火映出隐隐汗光。
他道:“歇了一天了,不如你累。”
这话好像在调侃人,佟穗耳根发热,自去后门外搬浴桶。
泡澡洗头,她在南屋待了好一阵,刚打开门就见萧缜从北屋出来了,只穿一条中裤,上半身一览无余。
佟穗才迈出去的一只脚立即缩回来,侧身问他:“你洗过了?”
萧缜:“嗯,你去歇着,我来收拾。”
佟穗:“我多倒几次水就是,你胳膊带伤,还是别做力气活吧。”
萧缜:“那就一人抬一边,早点忙完早睡觉。”
佟穗不清楚他是单纯想帮忙还是急着做什么,只是这人坚持,她也就应了。
夫妻合力,一次就把装了半满的浴桶抬出去了,哗啦啦一通倾倒,萧缜揽下冲洗浴桶的事,佟穗便先回屋。
头发还湿着,佟穗特意留了一扇大窗没放,她坐在炕的另一头,正好能看见天边的月亮。
三月十二,月亮又快圆了,明晃晃地挂在半空,不看书不做针线的话,屋里都不用点灯。
萧缜进来了,见她坐在对面,问:“怎么在那边?”
佟穗指指头发:“还没干,我在这边晾一会儿,你先睡吧。”
萧缜沉默,单手插好门闩,然后直接走到佟穗这边,脱鞋上炕。
月光同样照亮他宽厚结实的胸膛,逼着佟穗歪头回避。
人却不好躲,小小一个坐在那,显得很乖。
萧缜将她抱到怀里,摸摸她潮湿的发,再摸上她热乎乎的脸颊。
佟穗早闭上了眼睛。
萧缜同样是一个在战场厮杀了六年才返乡的男人,再加上年长几岁,他对女人的火只会比萧延更炽。
佟穗对这些无从了解,只是低低地呜咽着。
吃过早饭, 柳初见萧缜去套骡车了,便让佟穗赶紧回去换出门穿的衣裳。
萧野也道:“二嫂去吧,我来喂猪。”
佟穗:“行, 那你们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