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电话那边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傅一帆恍惚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周迟。
彼时, 婆婆正在客厅阴阳怪气, 刚上初中的儿子正是叛逆期, 她辛辛苦苦做的饭儿子一口也不吃, 老公在沙发上躺着玩手机,对所有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周迟的声音就像一根细密的针, 突然刺破了她曾经所有美好又不美好的回忆,哪怕是最痛苦的那段日子, 她都觉得比现在好了千倍万倍。
那通电话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挂断了,这还是搅动了傅一帆平静的心。
傅一帆越来越无法忍受现有的生活, 她想离婚,可是离婚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赵翠兰的连珠炮给堵了回去。
孩子还小不懂事,当妈的不包容还准备让谁包容?alpha在外面工作应酬已经很累了,当老婆的就应该多体谅一下。至于婆婆,婆婆是长辈,怎么能跟长辈计较?
所有人都说,oga都是怎么过来的,老公不外遇,婆婆还肯给帮忙,多好啊,别太贪心了。
傅一帆将自己的心又一点一点塞回了黑暗,将那个被周迟扎出的针眼堵上,将一切粉饰太平,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又过了一年,周迟突然说她要结婚了,还说对着她和顾星河实在喊不出“妈”,让她们理解一下,还说杨华莹已经确认了婚宴地址,让她和顾星河早点过来。
傅一帆有些茫然,她看着周迟发给她的婚宴地址,心知肚明这个婚礼是不可能的,傅周顾已经死了20年了。
可傅一帆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去不了c国,只有周迟回国她才能见上一面,而且说不定……还能见到顾星河。
傅一帆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暗自期待,周迟病了这么多年,她应该难过才对,可她只要想到有可能会见到顾星河,就忍不住激动。
从接了电话那天起,傅一帆就再也没有安心过,每天数着日子,盼着那天快点来临,也提前跟婆婆说了,说那天有朋友聚会,中午不能在家做饭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那天,傅一帆出门前,婆婆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了她几句,换做往日傅一帆肯定心里会难受的,可今天她什么心思都没有,她隻想着赶紧去到那个地方,去见周迟,去见……顾星河。
婚宴是杨华莹租的一个场地,场地不算大,容纳的人也不多,都是周迟的亲戚朋友。
看到这么多人在,傅一帆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难道周迟真的要结婚?只不过她把结婚对象幻想成了傅周顾?
然而等到周迟挽着一团空气站在她的面前时,她对顾星河的期待,直接被周迟脸上幸福的笑容刺得粉碎。
她突然无地自容,羞愧于自己居然抱着雀跃的心态过来,十多年没有直面过周迟的失常,她竟然在心底淡化了那种痛苦。
她有什么资格去激动?她的激动是建立在周迟20年的痛苦上,她的激动同样也是建立在当年对顾星河的伤害上。
她永远都忘不了顾星河哭着求她不要抛弃自己时的样子,那么骄傲的顾星河,那样卑微的恳求,可她居然那么残忍的拒绝了。
她还有什么脸去期待和顾星河见面?
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凄凉的婚礼现场。
然而不管她该不该期待,直到婚宴开始,顾星河都没有出现。
婚礼进行曲非常的优美,司仪在台上卖力的表演,台下的亲戚朋友也都面带笑容,气氛十分热烈,还有人在摄像,有人在拍照,有人大声的说着两个新娘天生一对。
所有人的戏都演得很好,都把眼底的眼泪藏得很干净,就连傅一帆演的也很好,反倒是最会演戏的孙芒哭着去了洗手间。
傅一帆有点不放心,跟了过去,孙芒趴在洗手台边哭边说:“都20年了,她难道要这样一辈子吗?”
傅一帆也想哭,她胸口憋了太多的情绪,憋了整整20年,急需要宣泄,可她却仿佛被憋到了麻木,越是想要宣泄越不知道该怎么宣泄,眼睛干涩得厉害,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傅一帆道:“你没看她交换戒指的时候笑得有多幸福吗?反正都已经20年了,何必还非要让她清醒过来?”
孙芒却不认同:“她已经毁了前半辈子,难道后半辈子也要这么过?难道一辈子都要这么糊里糊涂的?”
傅一帆无法说服孙芒,孙芒也无法认同这么多人一起欺骗周迟,可孙芒到底也鼓不起勇气和这么多人作对,尤其人家的妈妈都讚同了这样的欺骗,她终究只是个外人。
傅一帆最终也没有见到顾星河,婚宴开始前没有来,婚宴结束后依然没有来,傅一帆忍着强大的愧疚感,先问了孙芒。
孙芒和顾星河一直都有联系,本来问一句也没什么,可孙芒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很奇怪,支吾了两下,才道:“顾星河很忙的,她……出差了,实在赶不及回来。”
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孙芒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傅一帆大概真就信了,可她现在却觉得,顾星河大约是不愿意见到她,所以才刻意不来的。
也对,谁愿意见到当年那么狠心抛弃自己的人?只怕是一辈子都要老死不相往来。
那场婚宴之后,傅一帆病了一场,病好之后精神便有些萎靡了,可孩子还在上中学,马上要中招,要不了几年又要高考,她只能强打精神继续劳碌。